云集回到工作岗位的时间并没有她担心的那么长。
然而，又一次的出租车行程明显加重了她的腹部不适。
马文已经准备好一切在等她，于是她立即开始对警方监管对象的尸体进行解剖——这反而成了一种良好的治疗方式。
完成后，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微的压迫感。她脱下防护服，用手指轻按腹部。与早晨不同，这次触碰让情况恶化了。她比以往更加困惑，走进洗手间检查是否仍有出血，但发现已经停止了。
她回到办公室，盯着电话。又一次想打给林燕婉，但依然犹豫：她几乎不认识这个女人，也不愿在周末打扰对方讨论一个显然可以等到周一的问题。
毕竟，这些症状已持续多日。突然出现的几滴血是唯一的新变化，但连这似乎也停止了。
对自己的优柔寡断感到恼火，云集又想到打给朱阳腾。她可以告诉他关于宿友的最新消息，并汇报那具警方监管尸体的情况——她在死者喉咙处发现了大范围创伤，表明执法部门存在虐待行为。
这类案件在政治上总是复杂，必须提醒朱阳腾。然而，媒体尚未施压，毒理学报告也尚未完成。最终，云集决定除非朱阳腾主动联系，否则此事可以等到周一。
她选择不打电话，而是花时间仔细研究H区的医疗记录和宿友的名单。她觉得这是她欠他的，某种意义上，宿友为这项事业付出了生命。
她首先注意到A市第三医院的记录与A市总医院的截然不同。后者是学术中心，而A市第三医院只是一家普通医院，没有住院医师或实习生频繁记录，因此档案简略许多。护士和主治医生的笔记也很简短，这让她省了不少力。
正如法医调查报告所暗示的，受害者特征与A市总医院的案件完全吻合：所有受害者相对年轻，在自愿手术后24小时内死亡，且生前健康状况良好，使他们的死亡更加悲剧。
云集想起宿友曾提到，A市总医院的受害者都是刚加入博远保险的新用户。她查阅手头的档案，发现H区的病例也是如此。她迅速核对其他五例，发现所有患者加入博远保险的时间均不足一年，其中两人仅两个月。
云集思索这一巧合的意义，虽无头绪，但仍在本子上写下：所有受害者均为博远保险新近参保者。下方补充：所有受害者死于麻醉后24小时内，均接受静脉注射，年龄较轻或中年，健康状况良好。
她凝视清单，试图找出其他共同点，却一无所获，于是放下笔记本继续翻阅档案。
A市总医院的案件多发生在五楼，而A市第三医院的分布则更分散。
H区的档案较薄，云集甚至阅读了标准化的入院表格。在常规检查列表中，她发现了一项陌生的检测项目【MTSNP】，与血液检测并列。她推测【SNP】可能指核蛋白，但【MT】的含义不明。若与核蛋白相关，这可能是某种免疫学检测。
翻至档案末尾的实验室结果，她未找到任何MTSNP的报告。其他病例同样只有检测申请而无结果。
云集在本子上记下：所有受害者被要求检测MTSNP，但均无结果。MTSNP是什么？
想到实验室检测，云集回忆起杜米莱档案中的心电图记录。她翻出文件夹，展开纸条重新阅读附注的提醒——需咨询心脏病专家。确认其他病例均无相关心电图后，她将文件夹放回原位。
“希望没打扰你。”一个声音响起。
云集转身，沈群站在门口，脸上少了平日的戏谑，显得不安。
“你看起来忙得不可开交。”他补充道。
“我宁愿保持这样。”云集拉过丁英杰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很高兴见到你。进来坐吧。”
沈群坐下，扫视她凌乱的办公桌：“你在做什么？”
“确认H区的病例是否与A市总医院一致——结果惊人地相似。我还发现一件怪事：你听说过叫MTSNP的血液检测吗？显然是缩写，但我从未听过。”
“我也没。”沈群摇头，“在哪儿看到的？”
“所有术前检查单上都有。”云集随手抽出一份档案递给他，“我猜这是博远保险的标准流程，至少在这两家医院。”
“有意思。”沈群挑眉，“查过结果吗？或许能看出端倪。”
“查了，但所有档案都没有结果。”
“全都没有？”
“对！一个都没有！”
“周一可以派调查员去查。”
“好主意。”云集在便利贴上记下，“还有其他发现：所有受害者都是博远保险的新参保者，且参保时间不足一年。”
“真‘贴心’——考虑到咱俩也是新参保人！”
云集短促一笑：“确实，但这仍值得注意。”
“还有其他线索吗？”沈群问。
云集扫视桌上的文件：“还有这个。”她递去杜米莱的心电图，“这是在抢救时记录的。你能看出什么吗？”
沈群盯着图表，尴尬承认自己并非心脏专家：“看起来像心血管系统崩溃，但最好让心脏病专家看看。”
“正有此意。”云集收起档案，“宿友的名单看了吗？”
“还没，刚处理完警方监管的解剖。半小时前才开始看档案，感觉这些更有用。一定还有我遗漏的线索。”
“你觉得是巧合吗？”
“不，肯定有更深层的关联。”
“我不确定，或许只是倒霉的时空重叠。”
沉默片刻后，云集问：“你们那边呢？广文乐怎么样了？”
“好坏参半。”沈群叹气，“抓得快，但他拒绝合作，声称是无辜的。保释估计没问题。”
“枪呢？”
“送弹道分析了，结果要等。高天禄觉得他态度可疑——无辜者通常更配合。不过高天禄只关心护士被杀案，没空想你的连环案。”
“你怎么看？”
“我支持麻醉师的假设。他有专业知识，能不留痕迹杀人。至于枪击护士和宿友，除了他有9毫米手枪外，没其他证据。但这种枪太常见了。”
“你不认为杀患者和杀充书艺、宿友的是同一人？”
“不确定。”
“我确定。”云集断言，“护士可能目击了什么，被杀当天新增两例。而宿友若去找嫌疑人，可能撞见广文乐在欧怜菡房间。”
“有道理。”
“抓到广文乐挺好。”云集说，“如果他是凶手，高天禄盯着他，至少我今晚能睡安稳些。同时，我会仔细查宿友的名单，以防万一。”
沈群点头同意，短暂停顿后试探道：“或许不合时宜……我们能继续昨晚的话题吗？”
云集警惕地看着他。
交谈间，沈群惯有的戏谑表情重现，此刻却令她不安。愤怒与挫败感涌上心头——从对宿友之死的愧疚到腹痛，她已无力承受更多失望。
“怎么？”沈群误解了她的沉默，挑眉道，“依然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