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闻舟精神一振:“你打听到了什么?”
“这个人,曾经对我们医院发动过一起医闹。”
“噢?医闹?”
“对。”夏媛媛用力点头,“是我们科主任说的,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零八年初吧,那时她也才刚刚参加工作,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情,她还受了伤,争执中差点被针头扎到眼睛,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你说什么?”尚队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
下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下身凉飕飕的,下意识看,却见自己只穿着一条成人尿裤,两条毛腿都露在外头,不由瞪大双眼,嗖一下又钻回床上,满脸通红。
周柱海别过头:“那个,送到医院不久你失禁了,护工给你清理完后穿的尿裤。”
尚队蒙住头:“别说了。”
游闻舟也悄悄掀开自己被子一角,松了口气,还好,自己穿的是成套的病号服,于是他看向夏媛媛:“请继续。”
夏媛媛:“当时是元旦,一名老人摔倒后入院,检查后发现她主要是颅脑损伤,存在颅内出血,硬膜下血肿,肿块直径约五厘米,出血总量在十五毫升左右,已造成颅内高压,情况非常危急的。
“但这老人年纪也比较大了,加上营养水平不高,人偏瘦,手术风险很大,贸然开颅可能会导致她死在手术台上,所以我们主任也比较谨慎,把所有后果都给家属说清楚了。
“那群家属争论不休,最后还是决定手术。因为手术风险高,当时手术是我们主任的导师,一位在整个西南都算得上知名的专家亲自操刀,而整个手术的过程也十分顺利,最终有惊无险,把这位老人抢救了回来。
“但她术后在ICU躺了两天后,家属就因无力支撑昂贵的医药费,硬是让她转到了普通病房,不久又强行办理了出院手续,把老人接回家。结果刚到家没两天,又迎来一场罕见的大范围大幅度降温,老人最终没挺过去,在家里死亡。
“之后家属就来医院闹了,非说是我们医院的责任,怪我们手术没做好,才导致老人术后不久死亡,其中就以这个周嘉几人闹的最凶,但他们和那老人根本没关系,我们怀疑他们就是职业闹事的。”
周柱海出声打断:“等等……你说的这事,我好像有一点印象。那时我也刚进刑侦支队不久,这起案子好像就是我经办的。我想想,那位专家是不是姓秦,叫秦什么杰?”
夏媛媛:“秦仁杰。”
“对,就是他,他好像被打断了手。”
“没错。”夏媛媛点头说:“家属来医院门口闹了好几次,最后一回就发生了暴力冲突。
“当时老人的家属在楼下拉横幅摆花圈,周嘉几个就拿着棍子冲进了诊室,到处乱砸,那位专家的右手被倒塌的办公桌砸断,还有一人颅骨损伤,被鉴定为了重伤,我们系主任也摔倒在地上,针头擦着她眼角刺穿了她的皮肤。
“那帮混混发现事情闹大,就直接一哄而散了,过了好几天才抓到,警察当时找专家和导师做了几次笔录。”
周柱海点头:“没错,最后那个周嘉被判了八年,几个人还要承担连带赔偿责任。”
夏媛媛叹着气说:“但他们一直没履行赔偿责任,那位专家申请了强制执行,结果法院也只执行到位四十多,说他们没有其他可供执行的财产,终结了那次执行程序。
“那次医闹事件对那位专家的影响很大,看似右手骨折只是轻伤,但却严重影响了他手部的稳定性,再也不能做高难度高要求的手术了,本来一个前途无量的外科专家,不得不退出一线临床。”
周柱海也跟着叹了口气,摇头说句可惜。
游闻舟把她说的情况详细记录下来,接着问:“除了周嘉之外,另外几个闹事的混混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得去问我们主任,她肯定记得。”
游闻舟:“那麻烦你请你们主任过来一趟。”
“行。”夏媛媛走到一旁打电话。
不一会儿,游闻舟的病房门再次被敲响,他喊声请进,便有名目测五十岁上下的医生走进病床:“警察同志,你们找我?”
游闻舟嗯一声,问了当年医闹的事,科主任轻轻点头,证实了这件事情。
于是游闻舟又问:“除了周嘉之外,当时闹事的还有谁?”
“一共有五个人,为首的就是这个周嘉,”主任说:“另外四个,年纪也都不大,最小的我记得才十六岁,叫罗鹏,最大的就是周嘉了,三十岁,剩下三个二十出头的,分别叫钱良康、孙建业和戴全安。”
游闻舟:“没有叫曲刚的?”
主任仔细想了想,摇头:“没有。”
“没有?”
“确实没有。”
游闻舟了然。
也是,如果那次事件曲刚也参与了,绝对免不了入狱,但曲刚仅有一次进派出所的记录,还只是调解所以基本能肯定他和那次事件没有直接关系。
但不知道,他是否当时就和周嘉分道扬镳了。
重新扫视一眼自己的笔记,游闻舟又问:“除了您和那位秦主任之外,当时好像还有一名医生受伤?”
主任摇头:“不止,还有四名来实习的医学生,也是可惜,刚来实习就碰到这种事,留下了心理阴影,之后四人没有一个从医的。其中一个还颇有潜力,是秦老师看中的好苗子。
“至于那个重伤的医生,他颅脑损伤相当严重,虽然抢救及时,但还是留下了后遗症,不久就办理病退,据我所知前几年已经去世了。”
游闻舟:“你有他家属的联系方式吗?还有那四位学生?”
主任皱眉:“警察同志,你该不会以为是他子女复仇,或者那几个学生报复吧?我觉得不至于,都过去这么多年……”
游闻舟打断她:“您误会了,只是做个例行调查,以便掌握更多关于死者的线索。”
“这……他女儿的电话我还有,她也在我们医院上班,现在是神经内科的主治医师。至于那四位学生,我就帮不了了,过去这么多年,我早已记不住他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