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韩冬旭难得把一个鸡腿吃到只剩骨头,尽管很苦。
用纸巾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他拿出手机,点开一则新闻。
是半岛首尔针对渔民死亡世间召开的发布会,联合报社记者汴晓玲在对西方飞行员询问。
记者问驻韩美军飞行员是否会对死去的渔民进行致歉。
驻韩美军飞行员威尔斯从祝贺中转头,迎上记者眼睛,笑容忽然变得很疑惑:“道歉?”
“为什么?”
“我只是尽了一个侦察机飞行员的职责。”
威尔斯低头,庄重捧起总统颁发的荣誉徽章,笑吟吟的看着镜头,这代表他的态度。
站在威尔斯身边的半岛明星也在附议:“请不要误导民众,联合新闻社记者你要一点,这只是意外,对威尔斯来说这只是一场保护半岛的飞行演习任务。”
紧接着站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多。
赤裸裸的偏向让这场发布会荒诞的像一场闹剧。
韩冬旭收起了手机,他饶有兴致的盯着魏汴梁,显然很期待小伙伴的反应。
愤怒?
不甘?
出乎意料,魏汴梁很认真的询问:“那些出席记者的人都是谁?叫什么名字?我很少看新闻。”
“半岛明星,朴昌旭,池善正,半岛釜山新闻社代表金恩主,半岛著名律师郑全灿,半岛Dispatch新闻社知名记者李恩智。”韩冬旭介绍。
魏汴梁一个一个,开始从怀里掏出纸条,记录这些名字。
韩冬旭瞳孔在放大,小伙伴没有仇恨,他在记录,记录所有人。
魏汴梁很快转头,盯着韩冬旭,十二岁的少年神采奕奕:“你还擅长什么?我要继续变成你,越快越好。”
“擅长什么?”小腿在田埂上敲打,韩冬旭盯着天空。
“高尔夫。”
“昔日我父亲是高尔夫球维护管理员,我偶尔有机会趁着父亲下班后偷着打。”
“我的技术,很不错。”
很少见到阴郁的韩冬旭这样骄傲的神情,魏汴梁点头。
高尔夫规则不算太难,在韩冬旭的指导下,魏汴梁迅速在田埂上放了一块荒草做为球洞。
棍子需要一定重量,魏汴梁索性用木头自己制作一个,很粗糙。
高尔夫球则是使用家里哥哥买的旧足球切割后制作。
“再往后一些。”
“业余球手开球大概在两百到两百五十码之间就够了,总程十八洞的距离,短洞大概在三百码左右。”
“不对,现在你重心太靠后了,挥杆时会导致力量不足,或者损伤肌肉。”
“调整姿势,脊柱过度后仰,你的球杆重心不稳。”
韩冬旭一次次纠正,魏汴梁不断挥杆。
他忽然脱下外套给魏汴梁穿上。
站在一边看魏汴梁挥杆,恍惚间又看到了小时候还算有力气的自己。
一次次挥舞,呼,呼!
越来越像。
越来越像......
深夜,和魏汴梁约定明天再见,韩冬旭大步回家。
尽管依旧虚弱,但喘着气的时候,他能如此鲜活的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他第一次开始阅读飞行员知识。
了解半岛飞行员申报要求,训练日常。
战机型号,战机参数,各国常见战机及驾驶资格。
信息在手机里一点点检索。
台灯昏黄的光一直亮着,顺着门缝传到客厅。
门被推开,汴晓轻轻整理韩冬旭披在身上的外套,有些好奇:“怎么开始看战斗机和飞行员了?”
“你不是喜欢军舰吗?”
韩冬旭歪头盯着妈妈,暂时放下书:“今天下午的鸡腿很好吃。”
母亲眉眼舒展开笑意,他也跟着笑,轻轻咳嗽。
“我喜欢军舰,但亲爱的浣熊妈妈,我开始喜欢战机了。”目光落在战机上时,韩冬旭笑容愈发灿烂,想到魏汴梁下午一次次挥杆打球的姿态。
阿西吧。
摇头失笑,韩冬旭继续翻阅。
....
深夜魏汴梁回家时,门外却不复清冷。
大白的灯笼明晃晃在风里摇。
门口来了邑长,面长,洞长,他们相当于镇长村长,街道负责人。
这些人提着一些礼盒。
庆州新闻报记者也在,摄像机镜头正闪着红灯,正在采访。
来自庆尚北道美方代表手里提着一块KT板。
上面写着人道主义两万美金补助的字样。
这场慰问全程直播,场面很大。
嫂子金潇潇烦躁的盯着KT板,白色的背面看的她呼吸不上来,她烦躁开口:“我不要钱,我只要公道!”
魏汴梁站在家门外,第一时间盯着那块KT板,没看任何人。
少年主动又贪婪的抓起象征钱的板子,笑的见牙不见眼。
只一个动作,让金潇潇之前的坚持变成了笑话。
“混账东西!”
“你就这么喜欢钱?这不是钱,这是你哥的命!”
狠狠的一巴掌甩落,梁潇潇气的哭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打丈夫的弟弟。
魏汴梁甚至没在意红起的脸,不在意的指着钱,转头对着镜头,凶悍的连声催促:“不够!”
“凭什么够啊!”
“听到没,我嫂子说了,这钱就是我哥的命!”
“你们得拿更重的东西还!”
在场的人干脆利落的无视少年凶狠,快门不断按下。
魏汴梁站得笔直,看着镜头。
庆尚北道美方代表有些诧异。
这个少年倒是一点都不怯场。
魏汴梁还在追讨:“你们会拿很多东西来还。”
理直气壮,欲壑难填。
洞长和代表开始要离开。
嫂子金潇潇慌了,站起来咬牙凑上前。
“我们不要钱,求求你们,我们只要一个公道!”
“那个飞行员该受罚!”
孤零零站在白灯笼下的魏汴梁忽然开口,盘算着手里的钱。
“他们习惯性的不把我们的命当命....”魏瑕笑的牙齿整齐露出。
街道管理洞长扯了一把魏汴梁,瞪着眼:“说什么呢,人家已经做了让步。”
魏汴梁还在笑:“嘿嘿。”
“还不够的。”
写着奠字的白灯笼晃的厉害,下面站着的少年恍若梦话。
没人在意,魏汴梁笑着,阴郁隐藏在黑夜里。
梁潇潇失望的捂着脸,痛哭转身。
少年没有情绪,只是默默开了白灯笼里的灯。
“哥,天黑了。”
魏家老宅邸到底冷清下来了。
梯子靠着生了青苔的墙壁摇晃,魏汴梁在哼哼唧唧的开始锻炼如何不恐高。
他从小就生理学的恐高。
沿着简陋的梯子上了房顶,魏汴梁用绳子拴在房顶,防止自己掉下去。
他一点点匍匐前进,牙关在哆嗦,艰难从屋檐垂落半个身子。
天旋地转的生理恐惧迅速袭来,难以克制。
魏汴梁颤抖着,冷汗不由自主的冒出来,真的很害怕。
半个身子探出去房檐的程度,如果没有绳子,早就从四米多的高度掉下去。
这种恐高无关胆量,有些人与生俱来。
生理性的反应难以压抑,脑部开始充血。
魏汴梁知道,现在自己全都拴在那根绷紧的绳子上。
他倒掉在屋檐边,倒着看这个世界。
生理学的恐惧一重一重的砸来。
魏汴梁颤抖着,但他呲牙笑着:
“我不怕,我必须习惯。”
“我只有习惯!”
“没得选,那就不选!”
“我不怕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