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山县城西南郊,刘家庄园。
后宅书房里,铜山县首富,大乡绅刘大元,正和他的独子刘文龙说着话。
“要不要派人去矿山那边看看?”
“不必。猪十五境界虽然不高,但年轻,实力强,还觉醒了天赋妖术,连开脉境武者都曾偷袭斩杀过。少主很看好它的潜力,将它收入近卫,此次也是特意派它来立功的。以猪十五的实力,莫怀勇必死。”
莫怀勇,正是铜山县尉。
“文龙啊,莫县尉若死,你真就能当上县尉?”
“当然。但凡有点本事的武夫,谁愿意来铜山县这种穷乡僻壤当官?我们那位县尊大人,隔三岔五往京师写信、送礼,不就是想着调走么?以我‘神刀门’弟子的身份,气海境大成的实力,只要父亲再使些银子,县尉便是我家囊中之物。”
“银子倒是好说。只是……县尉带着县兵弓手、一百乡勇全栽在矿山上,这一口气死掉一百多人,闹出这么大的案子,府城那边真不会派人来查?”
“不会。府城最近正忙着对付‘搬山王’那伙流寇,虽不至于自顾不暇,却也抽不出多余的力量,哪有心思管下边的事?只要咱们把此事在县里解决掉,请猪十五弄两个小妖的尸首交差,府里必不会多管闲事。”
“唔,那就说你从神刀门学艺归来,听说矿山闹匪,莫县尉带队一去不归,遂独自前去查探,却发现竟有妖魔作祟。于是你斩杀妖魔,为莫县尉等人报仇。为父再使些银子,文龙你便可仗此功劳,做上县尉?”
“正是如此。之后便可招募乡勇,大练私兵。我家有粮有矿,不愁兵甲钱粮,又有少主赐予的‘道兵图录’,假以时日,必能练出一支强军,为我在少主帐下争得一席之地!”
“文龙啊,你这计划,为父虽挑不出什么错处,但……与妖魔为伍,为父这心里,总觉着不踏实。妖魔……可是要吃人的!”
“妖魔吃人,人难道就不吃人?说句不客气的,我们刘家开矿起家,自祖父起,我家矿山吞食多少矿奴了?这天下,本就是个吃人的天下!如今天下大变在即,我们刘家若不想被吃,就只能择明主事之。老主公血脉高贵,神威无敌,少主亦是英明神武,乃明主之姿,这也是我们刘家的机会……若能趁势而起,我刘家未来,不可限量!”
说起“老主公”与“少主”时。
刘文龙眼中,既有狂热崇敬,又有一抹隐藏极深的恐惧。
也不知是被两者的“神威无敌、英明神武”所折服,还是被妖魔的可怕彻底摧毁了意志,甘作走狗。
沉默一阵,刘文龙又似在说服自己一般,轻声说道:
“我虽小有资质,在这铜山一县算是个小天才,但与天下英才相比,简直就如泥鳅之于神龙,便连在神刀门中,我这等资质都不值一提。
“原本以我资质,哪怕家中小有资财,也需苦苦积累十几年,或可在四十岁时勉强攒足千缕内劲,气海境大成,再打磨几年,或可冲击开脉,但到死也别想臻至第五关换血。
“是少主赐我宝药,令我修为突飞猛进,短短五年,二十七岁便至气海大成。若再为少主立下功劳,再得大丹宝药之赐,三十岁前开脉,四十岁前换血,都不无可能。”
他看向刘大元,笑道:
“据说老主公那里,还有一种延寿灵果,凡人食之,可增十年寿元。我家若能立下大功,到时父亲说不定也有机会得赐延寿灵果……”
正说时,书房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跟着一个满是惊惶震骇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
“老爷,少爷,出大事了!”
刘文龙听出这是管家刘忠的声音,皱眉道:
“出了何事,如此惊慌?”
那刘忠颤声道:
“是,是妖魔!”
“妖魔?”
刘文龙一惊,与妖魔勾结之事,当下还需严格保密,绝不能公之于众,故此刘家暂时只有他父子二人知道此事。
眼下刘忠竟说“有妖魔”,难道是猪十五约束不住手下小妖,叫小妖找上门来了?
刘大元也是大惊,与刘文龙对视一眼,父子两个疾步出了书房,来到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管家刘忠面前,劈头就问:
“有妖魔上门闹事了?”
“不,不是。”
刘忠结结巴巴说道:
“是,是乡勇……一群乡勇,拖着好些个妖魔的尸首,来到了庄子里!说是,说是来找老爷领赏的!”
乡勇?
妖魔尸首?
领赏?
这……
莫说乡勇,就连县尉,在妖魔面前,不都只是一盘肉菜么?
怎会有乡勇带着妖魔尸首,前来找他们刘家领赏?
刘大元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刘文龙心里虽也满是惊疑,但他终究出身“神刀门”这等南疆大派,又见识过真正的大妖魔,算得上见多识广,因此很快就镇定下来,沉声道:
“那些乡勇与妖魔尸首何在?”
刘忠颤声说道:
“就在前院。”
刘文龙点点头:
“且去瞧瞧!”
说罢提起一口黑鞘长刀,迈开大步,朝前院那边行去。刘大元急忙跟上儿子,低声道:
“文龙,此事……”
刘文龙瞥一眼旁边的刘忠,打断父亲话头:
“先去看个究竟,再说其它。”
刘大元连连点头:
“对对对,先去看个究竟……”
父子二人一路心事重重,与刘忠快步来到前院,就见宽敞的前院当中,停着八辆木板车,每一辆板车上,都摆着一具妖魔尸身。
有狼首人身的,有熊首人身的,还有猿首人身、豹首人身、猪首人身的,又有一尸,没了头颅,但有着一条长满墨鳞,五尺来长的脖颈,看着竟像是蛇颈。
看着这些即使死后,仍然散发着凶煞气息,给人狰狞恐怖之感的妖魔尸首,刘大元不禁脸色一白,双腿好一阵发软——
他父子虽与妖魔勾结,但与妖魔见面联络之事,全由刘文龙亲自操持,今日之前,刘大元还真从未亲眼见过妖魔。
而刘文龙看到那八具尸首,眼神同样是微微一变。
那七头小妖倒也罢了,喽罗而已,他刘文龙也从未将它们放在眼里。
但那猪头人身的猪妖,分明就是实力强横,连他都颇为忌惮的猪十五!
然而此时的猪十五,不仅胸膛塌陷,没了性命,连体型都变得干瘪枯萎。
它那一身厚实饱满的肥膘已然不翼而飞,外皮也变得松松垮垮,破皮口袋似的挂在身上,看上去活似一副蒙皮骷髅。
仔细看了几眼猪十五那死相诡异的尸身,再瞧瞧其它或被利器贯穿眼窝颅脑,或被重手法轰爆胸腹、头颅,死状极其惨烈血腥的妖魔,刘文龙视线扫过那几十个在院中或坐或站的乡勇,挤出一丝笑意:
“敢问……是哪位好汉,斩杀了这些妖魔?”
话音一落。
众乡勇齐刷刷扭头,看向人群当中,一个穿着黑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
刘文龙注意到,一众乡勇看向那年轻人的眼神,全都有着发自内心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