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捧打翻的橙子果酱,顺着窗帘缝隙漫进卧室。冬知晓在蚕丝被里蜷了蜷脚趾,睫毛颤动数次才勉强睁开眼。从国外回来还在倒时差,睡得整个人都晕晕的,习惯性从床头柜摸手机,指尖徒劳地划拉着胡桃木纹床头柜,手机失踪引发的焦躁顺着脊椎往上爬。
她整个人从床上坐起来,在床上摸索了好一会儿,她掀开羽绒枕,充电线纠缠着的手机正泛着冷光,梁晴的对话框刺进尚未清明的视野:【今晚八点西风club,易威深给你备了接风宴。】
冬知晓打开手机给梁晴回复消息:我不想去。
手机接连震动,最新消息里梁晴发来的哭泣猫猫头表情包正在地板上投射出颤抖的光斑。回复道:【你知道的,他一直喜欢你。你对他没有意思的话,今晚跟他讲清楚算了。你可不知道,自从你出国后,他一直烦着我,想通过我得到你的消息。】
接着又来了一条:【拜托来一趟吧,他烦着我,差点把我的恋情搞黄了!】
冬知晓从床上爬起来,赤足踩上枫木地板时,她踉跄着扶住门框。午后三点落地时的眩晕感仍在血管里游走,客厅吧台镜面映出个面色苍白的影子——乱发蓬松如海藻,真丝睡裙肩带滑落在臂弯,锁骨处还留着飞机枕压出的淡红褶皱。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玻璃壶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出清泠回响。她仰头吞咽得太急,一道水痕顺着下颌没入衣领,喉间吞咽声在空荡公寓里格外清晰。手机屏再度亮起时,水滴正沿着杯壁坠向台面。
梁晴的信息再度发来:【就当救我狗命。】
她靠着吧台回复梁晴的信息:【行了,我去,就当作是救你于水火之中吧!】
发了一个哈哈的表情过去。
冬知晓转身回卧室,准备收拾一番到楼下吃些东西。她指尖掠过梳妆台时碰倒一瓶他曾经调制的木质调的香水。香水跌进黄昏的光瀑里,玻璃瓶身将最后一线暮色折射在锁骨上,她胡乱套上oversize牛仔外套,帆布鞋带在电梯里荡成不安的钟摆。
她从小区门口走出,沥青路面蒸腾着白日未散的暑气,将远处那辆哑光灰GTR的车漆烘出熔岩般的流动感。改装排气低沉的轰鸣惊飞了觅食的灰雀,轮毂在暮色里旋转成四轮银月。
她心想是哪位公子还是小姐的,这辆车真的是她的一辈子了,她梦想的dream car。
便利店自动门奏响《致爱丽丝》的机械旋律。男人从冷柜蓝光里浮出来靠着车边,他撕开万宝路烟盒的金箔纸时,小拇指银戒在暮色里划出一道流星轨迹。
他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不过单看侧脸也是上等品,冬知晓心里想着,如果忧郁是天赋,他一定是满分。
冬知晓的肚子咕咕的叫起,她再看一眼这位养眼的帅哥转身就去了一家面馆。
老式吊扇在泛黄菜单纸上切割着光影,冬知晓屈指叩响贴着九十年代港星贴画的玻璃柜:“一碗牛腩面,飞葱。冻柠茶走冰。“
面馆的老板娘,听到这么熟悉的声音,连忙停下了手中正在擦桌子的抹布,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她有些意外:“啊,知晓是你啊!好几年没见到你了!”
“是啊,最近回来的。”
“好好好”老板娘连忙去到后厨煮面。
过了一会儿老板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送到冬知晓面前,:“来来,好不容易回来了。”
老板娘与冬知晓说起了家常:“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国外工作么?”
“最近没有灵感,回来国内找找。”
面馆陆陆续续进了些客人,老板娘道“知晓,你慢慢吃,我去忙了。”
冬知晓吃完付完款后就回到楼上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她重新打扮了一番,化了一个简单的妆容。
电梯下降的失重感中,冬知晓羊皮手袋里震动的手机正将西风club的坐标烙在她掌心。
到了楼下冬知晓节了辆出租车,出租车尾灯将霓虹割成流质,后视镜里急速后退的,是便利商店玻璃上某个未消散的烟圈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