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雨如注的夜晚,闪电如同利剑般划破天际,刹那间,那刺眼的光芒照亮了蜷缩在床角的瘦弱身影。苏念紧紧抱着枕头,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变得发白,每一次雷鸣都像是在敲打着她的心,让她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
她心底涌起一个念头——去找他。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狠狠掐灭。联姻五个月来,顾泽已经够委屈了。他每天早出晚归,有时甚至直接在书房通宵工作,分明是在用忙碌来逃避这段婚姻。想到这里,苏念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泪水悄然浸湿了枕巾。
“啊——!”一声尖利的尖叫划破雨夜的寂静,顾妍的尖叫声穿透雨幕,直刺苏念的耳膜。苏念吓得浑身一激灵,枕头脱手飞出,重重砸在地毯上。她下意识地往声源处望去,黑暗中,她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仿佛那心跳声在雨声中也变得格外清晰。
书房内,顾泽的钢笔悬在文件上方,墨水滴落在合同条款上晕开一片。窗外暴雨如注,雨点敲击玻璃的声音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顾泽的眉心蹙起,一道深刻的纹路悄然浮现,仿佛刻印着他此刻内心的烦闷。他手中的钢笔猛地拍在实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响,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李叔。”他低沉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烦躁,“去看看又在闹什么。”
管家刚要转身去查看情况,顾泽又补充道:“顺便检查一下电闸。”话音刚落,他便已起身朝门外走去,可刚走到走廊岔路口,他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左侧的走廊通向顾妍的房间,而右侧则延伸向客房——那是苏念的住处。
窗外,雨水顺着窗棂蜿蜒而下,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扭曲的纹路,仿佛在诉说着什么。顾泽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扣,五个月前的那个场景瞬间浮现在他的眼前:
阳光透过律师楼的百叶窗,洒在苏念身上,她垂着眼睫,在婚前协议上签下名字。钢笔搁下的瞬间,她抬起头,问出的第一个问题竟是:“离婚协议什么时候签?”她那时的眼神,顾泽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就像冬日的湖面,平静得让人心慌,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冷冽。
走廊尽头,管家的脚步声渐渐传来,顾泽猛地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转向右侧,可当他站在客房门前时,却又再次驻足。他抬起的手悬在半空,犹豫着,迟迟没有落下敲门。
黑暗如浓稠的墨汁,将苏念紧紧包裹。她蜷缩在床边,手指死死攥住胸口的衣料,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细碎的玻璃渣,肺部传来灼烧般的疼痛,仿佛有火焰在胸腔内肆虐。窗外,雷声轰鸣,震耳欲聋,闪电在天际划过,瞬间照亮她惨白的脸。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下,像一条条冰凉的蛇,蜿蜒在她的肌肤上。
她颤抖着摸索手机,屏幕亮起的冷光刺得眼睛发疼,仿佛要将她的眼球灼伤。药瓶就在床头柜上,可她的手抖得太厉害,指尖几次擦过瓶身才终于抓住。
“咳、咳咳——”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空气似乎都被抽离了。她拧开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干咽下去时差点呛到。药片卡在喉咙里,苦涩的味道蔓延开来,她捂住嘴,硬生生地将它吞了下去。
雷声再次炸响,她猛地一颤,药瓶从掌心滑落,药片撒了一地。苏念盯着散落的药片,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的哽咽。
“废物……”她低声骂自己,指尖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连打雷都怕,连呼吸都不会……”
眼泪砸在手背上,滚烫的,像是从心底涌出的熔岩。她抬手狠狠擦掉,可新的泪水又涌出来,怎么都止不住,仿佛她的身体里藏着一个永无止境的泪泉。
管家李叔快步走到顾泽身旁,微微欠身,语气恭敬而平稳:“顾总,已经检查过了。其他区域的电闸都正常运作,只有客房区域的电路跳闸了。”
顾泽闻言,眉头瞬间紧锁,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手表,发出清脆的“嗒嗒”声。他微微侧头,眼神中透着几分冷峻:“我记得特意嘱咐过,她最怕黑。最近不是要求你们每天都要检查电路吗?”他的声音低沉,却透着明显的不悦,仿佛带着一丝责备,“现在正是秋雷频发的季节,她又总爱胡思乱想……”
李叔微微低下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是属下疏忽了,我这就去处理,保证尽快恢复客房的供电。”顾泽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先不用,等她主动联系我。”话音刚落,苏念便推门而出,白皙的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显得格外脆弱。
“阿泽?”她下意识唤道,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改口,“顾总……”顾泽抬手示意李叔退下,管家立刻会意,悄然退到一旁。顾泽的目光却始终未从苏念脸上移开,眼神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念念,叫我阿泽。”苏念抿了抿唇,低声道:“你找我有事?”
“我要去法国出差。”顾泽注视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声音平静却带着几分深意。“秋天的法国……很美。”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意,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
顾泽又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炽热的火焰般紧紧盯着她:“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苏念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衣角,半晌才低声道:“等你回来……我们把离婚协议……”
“我累了。”顾泽骤然打断她,声音冷硬如冰,“明天早上的飞机。”说完,他便转身走向电梯,背影挺拔而决绝,仿佛一座孤傲的山峰,带着决然的意味。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瞬间,他强撑的冷静终于崩塌,眼尾泛起一抹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一次次想要离开我。”
而此时的苏念回到房间,胸口窒闷得厉害,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口,呼吸都变得艰难无比,她不得不戴上家用呼吸机,才能勉强让自己在夜色中入睡。
月光渐渐褪去,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刚开始,顾妍就风风火火地拍响苏念的房门:“起床啦!太阳晒屁股了!”
苏念虚弱地摘下呼吸面罩,颤抖着手扶住墙,缓缓挪到门口。她苍白的唇微微动了动,声音细若游丝,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怎么了……?”
顾妍急不可耐地拍打着门板,急切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你躲着也没用!快说,我哥为什么突然出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苏念顺着门框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声音低沉而微弱:“没有吵架……他只是正常出差而已。”
“你骗人!”顾妍的声音陡然带着哭腔,像是被狠狠揪住了心,“三年前你们分手时,我哥就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好不容易结婚了,我以为……”她突然顿住,倒抽一口冷气,声音里满是惊恐和不敢置信,“你该不会又提分手了吧?不对,是离婚对不对?”
苏念抱紧双膝,身体微微颤抖,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我们本来就不合适……等他回来就……”
“你怎么能这样!”顾妍突然崩溃地大喊,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和愤怒,“你知道我哥为了娶你加了多少班吗?整整一个月!是,当初联姻是他强迫的,可他后来对你多好?你说不想和他同住,他二话不说就把小独栋让给你一个人住。昨晚打雷我被吓醒,他却跑去查看你的情况……”
苏念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指尖狠狠地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这些被她误会了整整五个月的真相,此刻像锋利的玻璃碎片,一片片扎进她的心里,鲜血淋漓。
苏念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地板上,发出细微却沉重的声响。她踉跄着扑向床头,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拧开药瓶,胡乱地吞下几粒药片,缓解着自己就要喘不上气的危机。行李箱被猛地掀开,衣物被她一件件胡乱塞进去,动作仓促得近乎慌乱,仿佛在和时间赛跑。
“阿泽……对不起……”她哽咽着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手中的毛衣掉落在地。膝盖一软,她跪坐在地上,攥着那件他买给她的灰色毛衣捂在胸口,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无助又绝望。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也在叹息这场阴差阳错的误会。她突然抓起手机,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却迟疑了——此刻的他,应该正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朝着相反的方向越飞越远,而她的声音,又怎么能穿过这无垠的天际,抵达他的耳畔呢?
顾妍等了半晌,仍不见苏念的回应,气得狠狠跺了跺脚,转身就走。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带着几分愤懑与无奈。
苏念快速换上了一身黑色羊绒连衣裙,柔软的衣摆在她急促的动作中轻轻摆动,仿佛在诉说着她内心的急切。她拎起行李箱,行李箱的轮子在地板上发出“咔嗒”一声清脆的响动,随后她打开房门,径直朝餐厅走去。
正在啃面包的顾妍听到声响,抬头一看,只见苏念苍白着脸站在晨光里,行李箱立在她身侧,显得格外醒目。苏念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丝决绝:“走不走?”
顾妍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她立刻扔下面包跳起来,连面包屑都来不及拍干净,兴奋地喊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