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真长老笑着摆摆手，自往廊下烹茶去了。
“我师父是火独峰重楼长老，今日功课练完，我想着来梨花阁求学于明真长老，他便提点了一番我的剑法。”张瑶指尖拭过剑鞘缠枝纹，语气比剑锋还冷三分：“你师父……”
“快别提他！”方四意揪着腰间丝绦直跺脚，“整日里不是打坐就是看云，问三句答不出一句。”说着又眉眼弯弯凑上前，“你方才那招‘飞花逐月’，能不能教我？”
张瑶垂眸打量她周身气韵，忽而冷笑：“水灵根想修火系法术？”剑穗上墨玉坠子随她转身叮咚作响，“不如去后山挖口井，镇日对着倒影参禅。”
方四意也不恼，笑嘻嘻扯住她半幅衣袖：“好集美，都说水火不相容，不如你教我个速成的方法？”指尖悄悄按住袖中瓷瓶，那枚清风丸硌得掌心生疼。
“五日筑基，十日结丹。”张瑶甩开她手，玄色裙裾扫过青砖，“去茶楼听说书更快些。”话音未落已挽了个剑花，惊得枝头雀儿扑棱棱飞起，散落漫天雪色。
方四意望着她没入花雨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捡到的残卷。藏书阁檐角铜铃在风里叮当响着，惊起几只灰雀。她转身时踩碎满地落花，心想总该有哪卷道书，肯容她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笨徒弟。
典籍上记载：
〔当前主流的道法分为三等，甲等真身道，乙等属性道，丙等器械道。
真身道是最为稀有和强大的修炼之道，主要关注于修炼者自身的身体和灵魂。真身道的修炼者追求的是肉身与灵魂的双重强化，以达到近乎不朽的状态。这类修炼者通常拥有极高的天赋和机缘，能够通过特殊的功法和灵丹妙药来改造自己的体质。
属性道则更加注重对自然界各种属性力量的掌握和运用，最常见的便是五行道（金、木、水、火、土），雷电，风等。修炼者通过修炼特定的功法，可以操控这些自然元素，使其成为自己战斗中的利器。
器械道则是指通过修炼特定的武器或工具来提升战斗力的修炼之道，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剑道。修炼者通过长时间的练习和感悟，使手中的武器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此外，还有弓箭，乐器等，将器具作为内力载体。］
“如此说来，太虚宗的术法竟都是五行属性……”四意指尖抚过书脊鎏金纹路，海棠簪尾坠着的流苏轻晃，“这甲等心法瞧着倒是玄妙……”
带着露水清甜的夹子音在她耳边响起。
除了后山莲池成精的那位还能是谁？
四意垂眸扫过腰间乾坤袋，想起来昨晚偷偷调换的丹药，唇角梨涡若隐若现。提着裙裾转过九曲回廊，果然见碧色裙裾翻飞如蝶，正悬在百年古树的树枝上晃悠。
“白头发——”她故意拖长调子，绣着缠枝莲纹的锦囊在指尖轻晃，“你心心念念的补气丸我拿来了！”
话音未落，树梢倏然掠过月白残影。名唤冉冉的伴生莲花精足尖点着银杏叶翻身而下，霜雪般的发丝掠过四意鼻尖，带着泠泠莲香。
“再唤爷白发就拔了你的海棠簪子！”少女气鼓鼓抢过锦囊，玉指捏着墨玉瓶身转了三转。忽而狐疑地眯起杏眼，鎏金暗纹在瓶身勾勒的“度气”二字映着夕照。
霜雪凝成的发丝迤逦垂落肩头，方四意朝那莲花精的方向看——这怎么看都是个冰肌玉骨的美人，可她偏说自己是男的。
玉冠累丝点翠的莲花冠压着银瀑似的长发，十八粒南海鲛珠与鸽血石错落镶嵌成莲房模样，垂下的缠枝莲纹随着她偏头的动作泠泠作响。日光掠过她凝着寒露的睫羽，在那双摄魂夺魄的蓝瞳里碎成粼粼波光，倒叫人想起昆仑巅这终年不化的雪水。
仙裙裹着她纤腰一束，襟口银线暗绣的并蒂莲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偏在锁骨处晕开半朵湿漉漉的莲花——方才莲花池骤起的涟漪还沾在她裙裾间，行走时隐约露出脚上颤巍巍的珍珠。
方四意盯着眼前这个美人，声音发紧：“你……真是男的？”
冉冉目光如钩掠过对方眉眼。雾绡广袖下腰肢若柳，玉指捏着瓷瓶时透出淡青血管，连眼尾那点朱砂痣都浸着女儿家的艳色。
“伴生莲本无定相。”冉冉侧脸在月光下泛着冷白釉色，“混沌初开时，我们便承了阴阳双脉。”药香漫开时，她忽然逼近半步，银链禁步撞出金石之音，“待我成年，修出内丹——”
尾音陡然淬了冰，指尖擦着四意颈侧掠过，将她的惊呼钉在原地。
四意喉间发涩。
冉冉见她看起来懵懂，便开口道：“《万灵图鉴》记载，伴生莲分雌雄双脉。在修为突破五百年以后就能修炼出内丹，自由选择以男性或是女性的身体存在。而在没有修出内丹之前，只能维持一个性别的身体。”
“雌雄双脉？看来你想当男的？”她暗自思忖：“原来这白毛要那补气丸是为了修出内丹变成男的啊。”
“你若敢耍花样，爷定将你魂魄炼成灯油！”冉冉指尖凝出冰凌，映得眉心血莲纹艳得滴血。
方四意背在身后的手兴奋得发颤。眼看那截雪白脖颈就要仰起吞下那药丸，草丛突然窜出道玄光，琉璃药瓶“当啷”摔在青石上，滚出三枚碧色丹丸。
“哪个不长眼的——”冉冉的怒喝卡在喉间。晨雾中走来个戴月纹抹额的少年，额间金月随着奔跑忽明忽暗，倒像话本里描的昆仑山巡夜神官。
这不是昨日幻境里见的那个书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