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冬天实在不适合谈恋爱,李平即使手上小动作不断,也仍被冻得瑟瑟发抖,眉毛上都结上了一层雾霜。
王梦佳将他的手拉过来一起放进兜里,“回去吧,明天不还一起进城吗。”
她的言外之意是,明天就又能见面了,不差这一会儿了。
李平不断摩挲着她细嫩的小手,“明天得赶牛车去买年货,得早点出发,到时候我来接你。”
王梦佳满口答应,“那你多穿点,给你织的毛衣还差收尾了,过年之前肯定让你穿上。”
纯真的年代,织毛衣送礼就是最高的认可。
回到家,李洪双已经和王永萍在忙着收拾菜了。
李洪双买别的不行,买吃的倒是真有一手,王永萍一直说遗传了李平他奶奶的嘴馋。
李洪双也不争辩,这是全屯都认可的事实。
在王永萍的嘴里,李平一直听到的是老实憨厚的爷爷和尖酸刻薄的奶奶。
李平的爷爷叫李春山,奶奶叫王秀兰。
但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他们总是那么和蔼可亲。
通过几个大爷叔叔表达的,李平也知道王永萍所说不假。
李洪双和王永萍是自由恋爱,婚后一直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但那时李平的老叔还没结婚,他奶奶为了最后一个儿子能结婚,就毅然决然的把他俩撵了出去,用的手段则是把炕刨了。
李洪文拿自己的父母也没办法,他也是这么经历过来的,深知这里面的不易,遂将他俩带回家里安顿。
王永萍后来说,如果不是他大爷把两个人收留了,她坚决就不跟李洪双过了,哪能结婚没几天就撵出去的。
王秀兰是个嘴馋的,她家有个小道闸,里面有很多小零食。
她这么多儿子孙子中,只有李平能随意出入这里。
那时他还小,每天醒来时,爸妈早就带着两个姐姐去地里干活了,他就去爷爷奶奶家找吃的,只要他去,王秀兰就会带着他去道闸吃好吃的,还把着门,不让其他孙子孙女看见。
纵使李平长大后有了自己的判断能力,他还是说不出爷爷奶奶任何不好,毕竟他们把对后代所有的爱都给了他。
李洪双最爱吃的是茧蛹,在东北叫‘东歪歪西歪歪’。
这是因为它活着的时候,前端不停摇摆,小孩一直喊东歪歪西歪歪,碰巧它转到了相同方向,孩子就会乐不可支,所以就有了这个名字。
但他制作的手法很粗糙,只会放在锅里小火烘干水分,他的急性子每在这个时候才会不复存在。
李平也爱吃这一口,却不爱吃他做的,皮老厚,嚼也嚼不动,吐了又不舍得。
“爸,你把茧蛹放那吧,我从城里饭店学了一招,做的可好吃了。“为了不糟蹋这道菜,李平想展示一手。
“你能行吗,别再祸害了这好玩意。”李洪双不放心将他心爱的菜交给他。
“你就瞧好吧,实在不行,明天我进城再给你买。“李洪双也想试试新吃法,况且还有保底,即使做坏了,明天还有的吃,也就由他去了。
李平还真会这道菜,上辈子王梦佳见他这么爱吃,做的又不尽人意,就学着给他做。
先清水将茧蛹煮熟,晾干后用剪刀顺着头尾剪开,将里面的黑色硬物扔掉,再裹上一层淀粉,家里没有这玩意,李平就用面粉代替,接着放入油锅炸,炸过一遍后还需复炸一遍才能酥脆,最后就是放入干辣料等翻炒。
李洪双在李平做菜时就出去请人来吃饭了,这是规矩,代表着主人对客人的尊重。
一群老爷们看到李平在后边掌勺,都笑呵呵的对王大柱说道:“大柱,你走了什么狗屎运,找了个这么好的女婿。”
王大柱现在最自豪的就是二闺女找了个好婆家,陪笑道:“孩子缘分在那呢。”
今日菜系,干煸茧蛹,小鸡炖蘑菇,排骨酸菜炖血肠,红烧带鱼,蕨菜炒肉,蒜薹炒肉,西红柿拌白糖,黄瓜丝拌干豆腐。
今天来吃饭的有二十多人,炕上、地上都摆上了桌子。
王永萍把菜端上桌后就没往桌上凑,都是一群老爷们在那喝酒,烟熏火燎的,她可受不了。
在外屋地草草吃过后,她就出去打麻将了。
这个冬天她一直在家忙活着蛤蟆油,比秋收时还忙,麻将也没玩上几场,此时手痒难耐。
李平不愿意喝白酒,特地让李洪双买菜时带回了几箱啤酒。
有没喝过啤酒的也要了几瓶尝尝鲜,喝过后就说:“这玩意和马尿似的,不好喝。”
李洪文也认同道:“苦了吧唧的,还撑肚子,哪有白酒好喝。”
李平几个小哥们都对此表示不认同,但也没傻到在酒桌上和他们掰扯,自顾自的喝着,心里还在想着:“不喝拉倒,要都喝这个,我们喝啥。”
李安还对白天的事耿耿于怀,他打小就是孩子王,从来只有他打人的份,哪有被人这么挑衅过,“小弟,咱们哪天去永安屯套秋老白麻袋吧。”
周航运也点头认可道:“忘了以前怎么被咱们收拾了,还敢炸毛了。”
李平噗呲一下笑了,不知道的以为他以前多讷一个人呢。
他们也就仗着人多,再加上李安打架猛才能一直压着他们,要不早就被永安屯那群人打的不敢上学了。
周航运也被他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我现在也挺猛,不怵他们。”
众人见他掩耳盗铃似的解释,再也忍不住大笑。
炕上那桌大人不知道其中玄妙,被他们笑的莫名其妙,只当是他们处得好,有说有笑的。
李洪文作为在座年龄最长者,端着酒杯对着他们说道:“来,大爷和你们几个小哥们喝一杯。”
李平他们连忙止住笑声,端起酒杯喝掉。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现在年轻人可了不得了,比咱那时候强多了,咱们今天好好和他们喝一顿,看看他们喝酒是不是也起来了。”
这就拉开新老两辈的酒战了,谁还管老子、大爷的,逮着就是灌,最终还是老一辈输了,他们输得冤啊,他们没喝过啤酒,还以为和白酒一样,一比一的喝。
李平他们开始只偷着乐也没人告诉他们,后来再想说又怕挨揍也没敢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他们全部放倒。
几人望着地上的五六瓶啤酒和满炕躺着的长辈,只觉得头大,生怕以后被找后账。
好在开场就吃了不少菜,盘子里也没剩多少。
李平他们只能各自搀着各自的老子回家,刘勋不在家,李平只好将刘建军送回去,而裴老二则由李程顺路送回去。
一场好好的酒宴,就在一场乌龙下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