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痛楚与抉择
- 纵横诸天从唤醒碧瑶开始
- 大竹峰五师兄
- 2557字
- 2025-07-06 12:51:22
晨光微熹,药圃清寂。小诗清亮的嗓音刺破凝滞:“师姐,这位便是救我们的陆前辈!”
“陆前辈”三字如惊雷,让两人回过神来,张小凡端砂锅的手微不可察一顿,行进几步,稳稳地将那口腾着袅袅白汽、散发着浓郁米香与灵药清气的砂锅放在桌子中央。
目光与陆雪琪在空中骤然相撞——刹那间,青云旧影、死渊寒芒、…无数碎片在眼底炸裂又沉入深潭。
他迅速垂眸,转身,声音低沉却温和:“既然来了,便一同用早饭吧。阿朵,去取碗筷。”
“是,先生!”小阿朵回应道,丢下药杵,雀跃入屋,转眼捧出碗筷摆好,托腮眼巴巴盯着香气蒸腾的砂锅。
张小凡眼底掠过暖意,揉揉阿朵的小脑袋:“小馋猫。”
阿朵立刻眉眼弯弯,露出甜甜的笑容。
小诗挽住陆雪琪胳膊,只觉其臂僵硬无比,却只当陆雪琪疲累所致,笑吟吟拉她就座:“师姐快坐!陆前辈熬的粥可香了!”
陆雪琪看了小诗一眼,她深深吸气,凉露混着草木清香灌入胸腔,强行压下滔天巨浪。
声音清冽似冰溪击石:“有劳了。”
随小诗落座斜对角,脊背孤峰般挺直,云袖下交叠的双手指节青白。
张小凡沉默入屋,端出藤编食盒,摆上暄软馒头、金黄蒸糕、酱亮咸菜。
无言执勺,先为翘首的阿朵和小诗盛满浓稠晶莹的药粥。
勺移至陆雪琪的粗陶碗前微滞,才稳稳注满。
热气氤氲,隔开两人。
“请用。”他放下勺。
小诗与阿朵迫不及待,小口啜吸,轻响驱散沉寂。
木桌两端,静默如渊。张小凡拿起馒头,掰下一块,缓缓送入唇齿。
咀嚼缓慢如仪式,目光锁死在桌纹或指腹粗糙处,对面前渐凉的粥视若无睹。
陆雪琪双手捧碗,暖意透壁入冰心。
她凝视袅袅热气中模糊的倒影,米粒沉浮如纷乱旧忆。
仿佛捧着一面隔绝尘世的镜,周身空气凝结,唯长睫微颤泄露心澜。
小诗碗粥已半,见师姐碗中热气散尽,忍不住轻唤:“师姐快尝尝,凉了药香就淡了,没那么好喝了。”
陆雪琪指尖微动,似被惊醒。
目光无意识掠过对面——张小凡正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喉结滚动,视线依旧低垂。
她沉默一瞬。
在三人注视下,她缓缓端碗至唇边,垂首,浅浅啜了一口。
温热的粥滑入咽喉,朴素的谷物甘甜裹挟一缕药草清苦,瞬间熨帖干涩。
这平凡滋味,却如钥匙猝然启开尘封之匣——汹涌洪流猝然冲破冰封心防,酸涩与暖意交织,直冲眼底。
捧碗的手几不可察一颤,随即稳住。
她放下碗,螓首未抬,长睫掩尽波澜。
然而,那清冷如冰玉相击的声音,带着一丝触及灵魂深处的悸动,在寂静中清晰荡开:“真好。”
二字轻如羽落,重若山倾,狠狠砸进张小凡沉寂心湖。
他咀嚼彻底停止,缓缓抬眼。目光越过凉透的粥碗,落在她低垂轻颤的眼睫、紧握碗沿泛白的指节上。
粥自然好,朴拙熨帖,暖身暖心。
但这声“真好”,又岂止是粥?
是漂泊孤舟忽触岸礁的恍惚慰藉,是冰封万载的心湖被一缕暖阳融开的细微涟漪,是跨越生死劫波、历尽数载风霜后,对“活着”本身,一句耗尽心力才得以吐露的、最复杂亦最朴素的喟叹。
清风过竹,沙沙作响。桌上的粥,已然凉透。
然而那一声“真好”,却如投入死寂深潭的第一颗石子,终究在这冻结了数年的时光冰面上,漾开了一圈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涟漪。
竹舍内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清香和沉睡者均匀的呼吸声。
张小凡指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青色微芒,缓缓从两位昏迷女子额前收回。
他起身,掸了掸素色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沉稳:“余毒虽尚未尽除,但已无大碍。再静养半日,当可苏醒。”
“当真?太好了!”小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眼圈一红,喜极而泣的泪水夺眶而出,“谢谢前辈!谢谢前辈!”
陆雪琪静立一旁,清冷的眸光扫过师妹们安详的睡颜,又落回张小凡沉静的脸上,最终伸出手,轻轻揽住小诗微微颤抖的肩膀,掌心传递着无声却坚定的安慰,声音轻若晨风:“好了,师姐们无事便好,莫哭。”
待小诗情绪稍稳,自请留下照看。
张小凡微微颔首,率先转身,步履无声地走出了竹舍。
陆雪琪紧随其后。
庭院内,晨光已盛,穿过稀疏的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小阿朵蹲在石臼旁,正全神贯注地捣着草药,小药杵起落间发出清脆而规律的“笃笃”声,仿佛在为这静谧的院落打着节拍。
清新的草木气息混合着药香,萦绕在两人之间。
陆雪琪的目光越过捣药的小小身影,投向篱笆外绵延的青山翠谷,最终落在身旁那个沉默伫立的背影上。
数年光阴,几经沉浮,洗去了少年意气,沉淀下的是如这山林般的深沉与寂寥。
她朱唇轻启,清冽的声音打破了只有捣药声的宁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未曾想到,你竟在此处……张师弟。”
“师弟”二字出口,恍如隔世。
张小凡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同样望着远山,目光深邃。
片刻后,他才缓缓道:“我曾应允此地的大巫师,在此庇护金族十年。约定未满,自当信守。”
言简意赅,是他一贯的风格,却道出了他滞留此地的缘由。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
风吹过竹梢,发出沙沙的细响。陆雪琪微微侧过身,清澈如寒潭的眼眸直视着张小凡的侧脸,仿佛要穿透那层平静的表象,探寻深埋的过往。
她的话语清晰而直接,如回荡在这竹院中:“听说碧瑶醒了。”
她紧紧盯着张小凡。
哪怕是最细微的肌肉牵动,眼神的闪躲,她都不愿错过。
这是她此行最想问的问题,也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冰山一角。
张小凡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但转瞬即逝。
他依旧望着前方,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仿佛早已料到她会提及此事,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波澜:“我知道,是此地的大巫师出手相救。”
陆雪琪并未就此打住,她向前半步,无形的压力随着她的靠近而弥漫:“那你,为何不留在鬼王宗?”
鬼王宗有他牵肠挂肚、舍命相护之人,更有数年的根基。
留下,似乎是顺理成章的选择。
张小凡终于缓缓转过身,正面迎向陆雪琪探究的目光。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但深处仿佛沉淀着难以言喻的苍茫。
他沉默了一息,仿佛在斟酌每一个字的重量:“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七个字,斩钉截铁,道尽了他与鬼王宗理念的根本背离,这是他无法妥协的底线。
顿了顿,那平静的面具似乎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是释然?是痛楚?抑或是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补充道,声音轻了些,却带着尘埃落定般的沉重:“而且……碧瑶她已经将我忘记了。我离开,于我,于她,都好。”
“忘记”二字,轻飘飘的,却承载着千斤重担。
“都好”二字,更是包含了多少无奈、放手与自认为是最好的成全。
阳光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份刻骨的寂寥。
竹影摇曳,阿朵的捣药声依旧清脆,敲打着这凝固的空气。
陆雪琪久久无言。
她看着张小凡,看着他将最深的痛楚和最重的抉择,用如此平静的语气陈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