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深渊

夜色浓得像凝固的血浆,江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湿冷的腥味,像一只无形的手拂过灵魂。萧启良坐在办公桌前,屏幕上的K线如一具被碾碎的骸骨,支离破碎。大豆期货在主力空头压盘下再跌百分之十二,成交量如洪水吞没一切,散户的绝望从论坛溢到街头,像一团烧尽的灰,飘散在夜空中。

刘文明站在他身旁,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持仓报告,眼底满是血丝。她盯着屏幕,声音低沉如刀:“他们压到底了。主力空头仓位加到九成,散户清仓清得只剩半成,论坛里全是血泪。”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丝绝望,“公司楼下的人散了,但‘影子’还在煽动,说要告你。你再不停,我们真的完了。”

萧启良抬头,看了眼屏幕。K线像被狂风撕碎的纸,阴线如刀割,成交量暴增到昨日的九倍。他冷笑了一声:“深渊开了。”他点了根烟,火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一片阴影,眼底却闪着一丝冷冽的光,像在看一盘棋的终局。

“深渊?”刘文明走近,指着屏幕说,“你看这成交量,散户全崩了,主力空头压得太狠。你加码做空是撞上去,可他们资金池深不见底。”她放下报告,手指颤抖得像风中的叶,“萧启良,停下吧。我求你。”

“停下?”萧启良吐出一口烟,烟雾散开,像一层薄纱。他低声道:“文明,市场不是输赢,是天道。散户是人性的影子,主力是人性的刀。他们压我,我压回去,不是为了赢,而是天道使然。”他的声音平静,却像从深渊里升起,带着一种超然的冷。

刘文明皱眉:“天道?你是说你能看透这乱局?”她走近一步,声音低得像耳语,“可散户已经疯了,主力也疯了,你再不收手,我们会被人性吞掉。”

“人性?”萧启良笑了,笑得低沉,像在听一个遥远的寓言,“人性是水,天道是舟。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散户疯,是水乱;主力压,是舟沉。我不收手,因为天道不随水走。”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江面。夜风卷着水浪,像在咆哮,“文明,你看这K线,像不像人性的镜子?”

她走到桌前,低头看了一眼。K线如血浸的残局,阴线如刀,尾盘却有一波诡异的拉升。她说:“像。主力在下棋,砸盘压空,散户一跑,他们托盘稳住。你看这五分钟线,尾盘那波拉升是大单扫货,他们还有后手。”

“后手。”萧启良眯起眼,“主力砸盘,是刀锋向下;散户奔逃,是水流无向。他们以为我在赌,其实我在等。”他走回桌前,调出一份盘口数据,“你看这挂单,卖单多,买单少,大单藏在后面。他们在对敲,控盘,是人性的贪,也是天道的缝。”

“天道的缝?”刘文明皱眉,“你是说他们会输在自己手上?”

“输?”萧启良冷笑,“输赢是人的执念,天道无输赢。主力有资金池,散户是炮灰,他们以为操控人性就能操控天道,却忘了,天道是镜子,照得出鬼。”他顿了顿,“他们加空是逼我,我接了,他们就得吞下去。散户乱,是他们的刀,也是我的舟。”

刘文明沉默了。她看着他,眼底的泪光闪动。她低声道:“你说得天花乱坠,可我怕你把自己烧成灰。”她的手抓住他的手臂,像要拉住一个坠落的人。

他没动。他看着她,五年的默契像一幅裂开的画,画里藏着她的影子。他低声道:“文明,天道无情,人性有鬼。我不是为自己,是为道。”他的声音轻得像风,却重得像山。

她眼里泪光更浓,声音哽咽:“我信你的道,可我怕你走得太远,回不来。”她的手收紧,像要把他从深渊拉回。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道无归路。”他转身,手指敲下指令,再加码做空,眼神冷得像冰。

同一时刻,上海另一端的私人会所里,林浩然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威士忌,目光阴冷如蛇。他问:“萧启良死了没?”

“没死。”旁边的人回答,“他又加码做空,下了死注。我们空头压了九成,他接了七成。他要翻盘。”那人顿了顿,“‘影子’还在煽动,散户告他了。”

“好。”林浩然冷笑,“让他烧死。加空仓,压到他崩。”他放下杯子,酒液晃动,像一滩血,“天道?他不过是我的狗。”

江边破旧的公寓里,张伟盯着屏幕,手指颤抖。他发了新帖,标题是“萧启良的末路”,字里全是恨。他低声道:“你害我家破人亡,我让你血债血偿。”电话响起,林浩然冷声道:“再加把火,我要他死。”张伟眼里闪着泪,却被仇恨烧干。

千里之外,杨桥镇煤矿事故现场,萧韵诚站在废墟前,灰尘沾满他的西装,眼神沉重如铁。他是萧启良的堂弟,七年前离开上海,如今陷在实业的泥潭。他低声道:“天道无常,人命如草。哥,你看得到吗?”手机响了,香港李浩天的声音冷如冰:“韵诚,盯着你哥。他跟林浩然斗得太狠,我们要他的盘。”萧韵诚低声道:“他是我哥。”李浩天冷笑:“他是你哥,也是我们的棋子。你欠我们的,别忘了。”电话挂断,萧韵诚看着煤堆,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窗外,江风卷起水浪,期货市场的血腥味混着天道的深渊,撕开更大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