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亲 老实巴交的新郎 上
这边纪家早已忙得炸了锅，婚车刚到，早有人等在那里，放起了一长串的鞭炮。按当地的风俗，新娘子一下车就由陪同的一个老太搀着，打着伞遮住大半个脸，羞答答地进入新房。
娘家陪同来的十几个人被安置在另一个房间，主人先是奉茶，用甜点招待，之后又上点心。这时便有陪同来的妇女提醒新郎，新娘子还饿着肚子呢。
纪刚赶紧端了碗点心进入新房，新娘子依旧呆坐在床的一侧。
那是一张老式床，像李爸爸李妈妈结婚的那张，玉米心里很不舒服。要结婚连张新式床都不买！搞不好这张老破床还是纪家娶过几代媳妇的呢。玉米正愁着没处发火，见纪刚捧着点心进来，冷着脸不悦地说：“我不吃，你端出去！”
纪刚站在原地，有些尴尬，点心依旧捧在手上，放下也不是，端走也不是。
新娘子又开腔了：“像个木头似的！把点心放在桌上，你出去！”
纪刚小心翼翼地放下点心，转身正要走——
“回来！”
“还有事吗？”
“为什么不买张新床？”
“这……这张是新的呀！”
李玉米倒抽了口凉气：“你们家是收古董的呀？”
“不是啊，是我爸妈他们以前买的，说要给我将来结婚用的。”
玉米气不打一处来：“到底谁结婚呀？”
“……”
“好啦好啦，你出去吧！”
纪刚如获大赦，逃之夭夭。
玉米靠着床柱叹气，怎么嫁了这样一个呆头呆脑的丈夫？
正月初二那天，有个年轻的妇女兴冲冲地进了李家，自称是媒人，有户好人家要报给李家知。
李妈妈心里生疑，在当地通常只有老妇才会给人做媒，这年头只要是结了婚的女人，农闲都跑来干这一行了？但想想却也并不稀奇，按当时的行情，若能做成一对，过个奢侈年的费用都不愁了。况且做这一行，不需本钱也没有风险，就是磨磨嘴皮子，蹭蹭脚皮子。
媒人说那男的早年丧父，能吃苦又勤快，两兄弟在外省开店做生意，现在把母亲也接了去，一家人都在外，日子过得甚是快活，母亲人又年轻，能帮着理家。要是嫁给这样的人家，会有享不完的福呢。
李妈妈问，那男的读了多少书了？
媒人满不在乎地说，哎，这个年头能挣钱就好了，读书人不见得都会挣钱。
李妈妈说，话得说回来，前些年没读书能赚到钱，那是瞎猫碰到死老鼠，现在形势不同了，要不识字，连门都迈不出去，还谈什么挣钱呢？
媒人说，怎么不识字？不识字我能介绍给你女儿吗？人家可是读了高中的。这人长相好，又有学问又会挣钱，所以眼光也高，我都给他介绍了七、八个，那些女孩子个个长得不错也读了不少书，可他就是一个也看不上人家。
李妈妈说，要真是这样，你带他来好了，有没有水平我家玉米跟他讲两句话就知道了。
媒人说，这当然好，可这人就是太忙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这样吧，我下午去看他能不能抽出点时间来……
李妈妈把这事跟女儿说了，让她下午别出去玩了，在家候着。
很快媒人就带了一个人来了，玉米一看先是倒抽了口凉气，那个人五短身材不说，整个身体又很不成比例，头又大又长，栽在肩上，上半身长，下半身又短得出奇，相貌也是十二万分的普通。这就是被媒人吹得天花乱坠忙得不像总统的人了——就是总统，相亲也得抽出时间啊！
既然来了，好歹是个客。玉米不动声色地泡茶。
那男子板着脸入座，好像谁欠了他的钱，落座后嘀嘀咕咕跟媒人说着什么。玉米冷眼旁观，只听得媒人抬高声音说：“你这人就是挑得厉害，上次那么好的女孩子都不入你的眼，真不知你要找什么条件的？”说完还装模作样地叹气。
之后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块又小声地嘀咕起来，对玉米双手奉上的茶，男子并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玉米便把茶放在他跟前的桌子上，男子却只是瞟了一眼。
上完茶，玉米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便坐着一声不吭。
媒人到底是要赚钱的，这时便打圆场：“你们两个谈谈吧。”
两个人却都坐着不动。
媒人旋即脸上堆起笑：“总得说点什么吧，不相互了解一下能成事吗？要我看呀，你们两个条件相当，一个会赚钱一个读书多，都是百里挑一的，可不能错过呀！”
玉米这才问：“听说你念了高中？”
“初中。”男子这时才看了她一眼，神态依旧傲慢。
玉米倒抽了一口凉气，看向媒人，却见她低头喝茶，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
恰在这时李妈妈回来了，玉米径自起身回房。不一会李妈妈也进了她的房间，玉米便怒气冲冲地说：“我要去苏州，我不嫁农村人，我要自己找！那些媒人净胡说八道，随便拿人家的婚姻大事开玩笑，为了挣几个钱这样不择手段！”
“你这孩子，脾气就是坏。妈又没叫你嫁给他。我刚才就在对面阿牛店里，看得真切，觉得他不是合适人选，才过来帮你打发的呀。”
“我不想嫁在农村，我在农村待不下去！”
“瞧你说的什么？你不都在农村土生土长的吗？”李妈妈叹着气，“妈也寻思着让你去苏州，年底回来再找，反正年头多一岁，年尾也是多一岁，可又想回来，要是你年底再找不到合适的，转眼又是新的一年，不就又多了一岁吗？再说你哥也该结婚了，两个人都在一个时候相亲、结婚，我忙得过来吗？”
“那就让他先结婚吧。”她没好声气地应着，随手翻开一本书。
“你就爱惹我生气。”李妈妈不高兴了，“你看张三的女儿，今年都二十五岁了，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把他父母急得头发胡须都白了；还有李四的女儿，这个年一过她都二十七岁了，当初她也是要挑一个样样俱全的，结果五年过去了，还是没动静。男子二十七岁没结婚的本来就不多，何况是个女的？还有柏树坡王安的女儿……”李妈妈说起方圆十里内谁家的女儿到了适婚年龄还没嫁掉的事，如数家珍，听得玉米头都要爆炸了。
李家女儿从此更加忙碌，通常一大早便被李妈妈从床上挖起来，眼睛一睁开就是相亲，有时一天要相两三场亲，看得眼都花了。
后来总算有个媒人给她说了一门像样的亲事，那个男的长相实在是不怎么样，体型肥胖，可总是个事业有成的人。古龙说，在女人眼中，只要是成功的男人，就一定不会是丑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