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棺椁泛着幽蓝微光,白守义散乱的发丝垂在棺盖上。
戏云川指尖的血符突然化作流光,绕着稚童眉心的朱砂印流转三周。
东方逸伸手按住剑柄,发现墨点凝成的持剑小人竟在模仿自己的剑诀。
“且慢。“白宇霄的龙头拐杖重重顿地,震碎了满地墨剑,“这是家祖白梓轩的诛邪笔意。“
檀香混着槐木断裂的苦味在厅堂弥漫。
白守义颤抖着翻开《冲虚引》残卷,泛黄纸页里夹着半幅血色舆图。
戏云川瞳孔微缩——那分明是玄宗藏书阁失传三百年的《北冥堪舆志》。
“中古七年,七派联军讨伐南疆。“白宇霄的声音突然苍老十岁,拐杖头弹出三寸铜镜,映出当年烽烟。
镜中青衫文士正在城楼泼墨,空中坠落的修士法袍下露出森森白骨,“那些自诩正道者瓜分完妖兽内丹,转头就屠了十二座凡人城池炼魂。“
白静萱忽然捂住白启庸的耳朵,可少年倔强地挣脱开来。
镜中影像正显现出可怖画面:绣着莲花纹的剑修割开孕妇肚腹,将啼哭的婴孩塞进炼魂鼎。
“白梓轩公的《诛仙十六讽》原该焚毁。“戏云川并指抹过桃木剑裂纹,木屑簌簌落地竟生出嫩绿新芽,“当年玄门掌教亲赴白家祠堂立誓,若后人再遇此卷......“
“当以命魂相护。“白宇霄接口道,铜镜光芒大盛,映出玄宗山门前的血誓碑。
东方逸忽然单膝跪地,剑鞘在青砖上磕出清脆声响,这是玄宗弟子见碑的规矩。
白启庸突然伸手触碰镜面。
镜中血海翻涌,却在他指尖荡开圈圈涟漪,渐渐显出白梓轩在牢狱挥毫的场景。
铁链穿透文士琵琶骨,可他笔下诗句化作金甲力士,硬生生撞碎了七派联军的困龙阵。
“好!“戏云川突然击掌大笑,震得梁上灰尘都泛起奇异韵律,“以文骨承剑骨,这才是玄门真意。“他袖中飞出七枚玉简,在空中拼出北斗阵型,将躁动的诗笺重新封入暗格。
东方逸若有所思地望着白启庸:“这孩子眼中火,倒像掌教年少时。“话音未落,白守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血迹在《冲虚引》上洇出诡异纹路。
白宇霄的龙头拐杖突然横在儿子面前:“三十年前你私开宗祠禁地,今日又藏匿血舆图。
当真以为为父老眼昏花?“拐杖龙口中吐出颗明珠,映出白守义深夜拓印古籍的影像。
戏云川的桃木新枝突然开出桃花,暗香浮动中,众人神识都为之一清。
白静萱趁机将白启庸揽到身后,少年却盯着明珠影像里父亲颤抖的手——那分明是在临摹某种镇压符咒。
“白家主不必苛责。“东方逸剑穗无风自动,“令郎拓印的,怕是玄宗失传的镇魂谱。“他忽然并指划开虚空,露出一卷泛着星辉的玉册,“三日前掌教夜观天象,说白家要出个通明剑心的弟子。“
白宇霄的龙头拐杖突然化作青烟,露出柄刻满符文的青铜古剑。
剑身映出白梓轩的虚影,竟与戏云川的血符产生共鸣。
老朽屈指轻弹剑脊,龙吟声震得院中古槐残桩迸发新芽。
“玄门当真愿收这痴儿?“白静萱突然开口,指尖绞着绣有避邪纹的帕子。
她鬓间玉簪突然裂开道细纹,露出内里暗藏的半截断刃——那是南疆巫女特有的蛇形匕。
戏云川的桃花枝突然指向东南。
暴雨骤停的屋檐下,白启庸正踮脚去够槐树新芽,朝阳给他周身镀上金边。
少年回头刹那,眸中似有星河倒转。
厅堂外骤雨初歇的日光斜斜切过门槛,将白启庸单薄的身影拉得笔直。
少年忽然俯身拾起地上断裂的槐木残片,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竟以木为笔在青砖上刻下“道“字最后一捺。
砖屑纷飞间,东方逸剑穗上的墨玉忽明忽暗,与那歪斜字迹竟生出奇异的共鸣。
“启庸愿随仙长修行。“少年嗓音清越,执礼时手腕稳如松柏。
他额间朱砂印突然渗出血珠,滴在槐木片上竟开出一朵墨色莲花——这正是玄门“以血问心“秘术显化的异象。
白宇霄的青铜古剑突然倒转,剑柄龙睛射出两点寒芒将墨莲钉在半空。
老朽指尖拂过孙儿鬓角染霜的白发:“三年前你执意入山寻那株续命灵芝,可曾想过药圃里种着多少仙骨?“
檐角悬铃无风自动,震碎了几滴悬而未落的雨珠。
白启庸忽然解开发带,露出颈后三道狰狞疤痕——那分明是南疆巫蛊噬咬的痕迹。
东方逸瞳孔微缩,认出其中一道伤口正与玄宗典籍记载的“锁魂咒“相合。
“五岁那年,三叔为护我坠入寒潭。“少年指尖抚过疤痕,声音却平静如深潭,“他临终前说,白家人读书不为黄金屋,修道不为长生殿。“破碎的槐木突然燃起青焰,竟将空中悬浮的血符烧灼成《论语》残章。
戏云川的桃花枝突然寸寸断裂,落地化作七枚青铜钱。
他掐指推算时,白静萱鬓间玉簪的裂痕突然蔓延,露出蛇形匕上盘绕的九头玄鸟纹。
妇人绣鞋微动,地面竟凭空生出数道蛛网般的血线,却在触及白启庸衣角时诡异地消散。
“读书人求的是'朝闻道',修道者图的是'夕明理'。“少年突然咬破指尖,在青铜钱上画出半阙《正气歌》。
血字入铜三分,竟引动厅中悬挂的《诛仙十六讽》诗笺无风自动,那些诛心字句化作金戈铁马,却在白梓轩虚影前齐齐折腰。
东方逸的剑鞘突然迸裂,露出内里暗藏的玄铁剑身。
剑脊上七颗星纹逐一亮起,与空中北斗玉简遥相呼应。
他忽然大笑三声,震得白守义手中《冲虚引》残卷飘出数页,泛黄纸页在空中拼成半幅星图,正与白启庸颈后疤痕暗合。
“此子当入我玄天峰!“剑修反手将星图收入袖中,腰间墨玉突然化作流云纹攀上手臂。
戏云川却按住他腕间命门,桃花眼微微眯起:“东方师兄的周天剑意至刚至阳,怕是压不住这孩子眉间的太阴煞。“
白宇霄突然以剑为笔,在青砖上刻出“天地君亲师“五字。
青铜古剑每刻一画,白启庸颈后疤痕便淡去一分,待最后一笔收锋,少年周身竟泛起淡金色光晕。
老朽咳嗽着拄剑而立:“三十年前七派联军屠城时,有个使周天剑诀的道人......“
话音未落,白静萱突然打翻案上香炉。
檀灰飞扬中,她绣帕上的避邪纹竟化作活物,将那些灰烬聚成南疆特有的蛊虫模样。
妇人发间玉簪彻底碎裂,半截蛇形匕坠地时,正插在“亲“字中央。
戏云川突然并指抹过白启庸眉心,朱砂印中涌出的血珠凝成半枚太极图。
东方逸见状立即咬破舌尖,喷出的精血补全了另外半枚。
阴阳鱼转动的刹那,院中古槐突然疯狂生长,新抽的嫩芽里竟结出拳头大的血菩提。
“此子命格暗合周天星辰,又承白家文脉风骨。“戏云川突然退后三步,桃花枝残骸化作玉牌飞入东方逸怀中,“我愿以三百年修为作保,请东方师兄代师收徒。“
白守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血迹在青砖上画出诡异符咒。
白宇霄的青铜剑突然横斩,将那些血符尽数击碎。
老朽望着白启庸周身流转的淡金光芒,浑浊眼中泛起水色:“玄门既愿担此因果......“
檐角悬铃忽然齐声脆响,震得血菩提纷纷坠落。
白静萱弯腰去拾滚落脚边的异果,广袖遮掩下,她指尖悄然凝出半枚血色蛊印。
而此刻无人察觉,东方逸剑鞘裂缝中渗出的星辉,正悄然没入少年颈后最后一道疤痕。
白静萱广袖翻卷,绣鞋碾碎满地檀灰。
那些由避邪纹幻化的蛊虫突然爆开,在青砖上洇出暗红血字——“白氏单传“。
“玄门正宗可有生子丹?“妇人指尖划过蛇形匕残缺的九头玄鸟纹,琉璃般的刃面映出她眼尾细密的鳞状纹路,“三房十六代单传的血脉,岂能断在仙途缥缈处?“
戏云川的阴阳鱼突然停滞,血菩提坠地发出玉磬般的清音。
他捻起颗异果对着日光细看,果肉里竟裹着枚青铜钥匙——正是玄宗镇派之宝“周天锁“的形制。
东方逸剑穗墨玉忽然化作游龙,衔住空中飘落的《冲虚引》残页。
剑修并指抹过星图,七颗天枢位突然亮起红光:“玄门有双生契,可借星辰之力护佑血脉。“他剑尖轻挑,白启庸颈后疤痕渗出金血,竟在空中凝成半幅白氏族谱。
白宇霄的青铜剑突然悲鸣,剑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婴孩掌印。
老朽踉跄着扶住棺椁,枯手颤抖着指向族谱某处:“三十年前七派屠城那夜,祠堂供着的十二盏长明灯......“
檐角悬铃突然迸裂,碎片在空中拼成南疆星宿图。
白静萱发间残存的玉簪彻底粉碎,露出蛇形匕柄端嵌着的血色琥珀——内里封存着半截婴儿脐带。
“每月望日归家侍亲,十年后还你完璧。“戏云川突然咬破指尖,在星宿图上画出玄门符咒。
血符触及白静萱手中脐带琥珀的刹那,院中古槐突然开出并蒂花,两朵血色菩提同时坠落。
白启庸突然双膝跪地,将槐木残片举过头顶:“若违人伦,当如此木。“话音未落,少年手中木片突然生根抽芽,转眼长成三尺青锋,剑身隐现《论语》章句。
东方逸的玄铁剑突然脱鞘,与槐木剑相击迸出万千星火。
墨玉游龙长吟着钻入剑身,在青锋上烙出“守拙“二字。
剑修抚掌大笑:“好个文骨化剑骨!
玄天峰藏经阁正缺个解语之人。“
白静萱忽然拂袖卷起满地血字,蛇形匕划破掌心,将“白氏单传“四字重新写进琥珀。
她转身时广袖带翻水晶棺椁,棺中突然飘出半截焦尾琴——正是白梓轩当年血战七派时碎裂的本命法宝。
“此物权作束脩。“妇人指尖抚过琴弦,暗藏巫蛊之力的音波震得血菩提纷纷爆浆。
戏云川的桃花眼突然染上墨色,袖中飞出七枚青铜钱,将音波尽数封在“天地君亲师“的刻痕中。
白宇霄的青铜剑突然插入青砖,剑柄龙睛映出祠堂方向冲天而起的血光。
老朽嘶声道:“启庸既承玄门因果,当请家祖诛邪笔......“
话音未落,白启庸突然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槐木剑上。
剑身《论语》字迹化作金甲力士,竟与《诛仙十六讽》诗笺幻化的金戈铁马战作一团。
少年执礼的手势分毫不乱:“孙儿愿以文道养剑心,十年后重续白氏文脉。“
戏云川突然抛出三枚玉简,在空中拼成玄门命牌。
东方逸剑指划破虚空,引星辉在命牌刻下“守拙“道号。
当最后一缕星光没入玉牌时,白府屋檐垂落的雨帘突然倒卷上天,在云端凝成“问道“二字。
白静萱绣帕上的避邪纹突然活过来,化作九头玄鸟衔住命牌。
妇人指尖的血珠滴在玄鸟翎羽上,染出南疆特有的落日纹:“每月望日,老身要见完整的周天锁。“
夜色初临时,白府屋檐凝结的雨珠突然转向,朝着东南竹林簌簌滚落。
最后一滴雨水坠在青石板上时,映出竹影深处翻涌的紫黑雾气——那雾气中隐约有骨铃轻响,却转瞬被晚风揉碎在渐起的蝉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