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展堂站在馄饨摊的桌子上，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肌肉线条。
他的双手像蛇一般扭动着，带着整个身体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
更可怕的是，他的舞姿仿佛有某种魔力，围观的人群开始不自觉地模仿起来。
佟奕转身一把揪住李大嘴的衣领：“莫小贝平时这个点在哪？”
李大嘴的胖脸皱成一团，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这、这个时辰...应该在白马书院...不不不，今天休沐，她肯定在镇西头的糖人张那里蹭吃蹭喝...”
佟奕刚要迈步，街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绸缎庄的赵老板娘不知从哪搬来一块青石板，正吆喝着要表演“胸口碎大石“。
更糟的是，郭芙蓉已经被白展堂带动，开始有模有样地学起天魔舞的步法
“来不及了，“佟奕咬牙，“大嘴哥，你去找莫小贝，我回厨房找解药。”
李大嘴的胖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可、可是...”
“快去！”佟奕推了他一把，“除非你想看掌柜的跳天魔舞！”
这句话像针一样戳中了李大嘴。
他浑身一颤，脸上的肥肉抖了三抖，然后像颗出膛的肉弹般冲了出去，撞翻了两个正在模仿青蛙跳的药铺学徒。
佟奕转身冲回同福客栈。大堂里空无一人，连平时雷打不动坐在柜台后拨算盘的吕秀才都不见了踪影——八成是也被街上的热闹吸引出去了。
厨房里一片狼藉。
佟奕的视线快速扫过调料架。那些被莫小贝画了夸张笑脸的瓶瓶罐罐此刻看起来就像在嘲笑他的无能。
他随手抓起一个贴着“蒙汗药解药“标签的瓷瓶，打开闻了闻——一股刺鼻的酸味扑面而来。
“这是醋！”佟奕气得差点把瓶子摔在地上。
他又检查了几个标着解药的瓶子，发现不是被调包就是空空如也。
突然，他想起白展堂曾经提过地窖里存有药材。
佟小贝冲到厨房角落，掀开那块常年被油烟熏得发黑的松木地板——下面是一条狭窄的楼梯，通往漆黑的地窖。
霉味混合着药材的苦涩味扑面而来。
佟奕摸出火折子点亮墙上的油灯，昏暗的光线下，一排排木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罐。
“这是...白展堂的私藏？”佟奕喃喃自语，手指拂过一个个标签，“鹤顶红...断肠草...七步倒...“
在最底层的架子上，他发现一个小锡盒，里面装着几片干枯的紫色花瓣，正是能解十香软筋散的西域曼陀罗花。
佟奕迅速收集齐药材，回到厨房开始研磨。
石臼与碾槌的碰撞声越来越响。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但他顾不上擦拭。
正当他将磨好的药粉倒入茶壶时，厨房门“砰”地被撞开。
李大嘴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腋下还夹着个不断挣扎的小身影。
“放开我！李大嘴！”莫小贝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张牙舞爪，“我告诉我嫂子你偷吃厨房的酱肘子！”
李大嘴把莫小贝往地上一放，累得直接瘫坐在门框边：“可、可算逮住这小祖宗了...”
莫小贝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脸上还沾着糖渣，显然在被抓之前正在吃糖人。
“哟，佟大侠，”莫小贝歪着头看佟奕捣药，“在做什么好东西呢？”
佟奕放下碾槌，强压着火气：“小贝，你知不知道你改的那些标签闯大祸了？”
莫小贝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什么标签呀？”
“别装傻！”佟奕抓起那个标着“超级孜然”的青花瓷瓶，“十香软筋散！现在全镇的人都在街上跳舞！”
莫小贝的小脸突然亮了起来：“真的？”她蹦蹦跳跳地跑到窗边，扒着窗台往外看，“哇！白大哥跳得真好！”
佟奕差点背过气去。他一把拽住莫小贝的后衣领，把她拎了回来：“这是毒药！会死人的！”
“才不会呢，”莫小贝撇撇嘴，“白大哥说过，十香软筋散就是让人跳跳舞，三五个时辰就好啦。”
李大嘴闻言一骨碌爬起来：“老白跟你说过这个？”
“对呀，”莫小贝得意地晃着脑袋，“上个月他教我认毒药的时候说的。还说含笑半步癫才是真会死人的，所以我特意把那瓶藏到...”
“藏到哪了？”佟奕和李大嘴异口同声地问。
莫小贝被两人的反应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地、地窖最下面那个铁盒子里...”
佟奕长舒一口气——至少最危险的毒药没有被动过。
他继续研磨药材，同时问道：“你还改了哪些标签？”
莫小贝掰着手指头数起来：“蒙汗药解药换成醋...鹤顶红缓解剂换成酱油...断肠散换成辣椒面...”
她越说越兴奋，“我还给每个瓶子都画了表情！多可爱呀！”
李大嘴的胖脸涨得通红：“小祖宗哎！你知道这会害死多少人吗？”
莫小贝不服气地撅起嘴：“又没人真的会吃那些毒药！谁知道你们连孜然和毒药都分不清！”
佟奕把研磨好的药粉倒入茶壶，加入温水搅拌。
深褐色的药液散发出苦涩的气息，他皱了皱鼻子：“好了，现在得找人试试这解药...”
“我来！”莫小贝自告奋勇地举手。
“不行！”佟奕和李大嘴再次异口同声。
李大嘴擦了擦额头的汗：“还是我去吧，我这身膘，抗造。”
佟奕摇摇头：“不行，万一出问题...”他咬了咬牙，给自己倒了半杯，“我来试。”
药液入口的瞬间，佟奕的舌头仿佛被千万根针扎了一般。
难以形容的苦涩从舌尖蔓延到喉咙，然后是食道、胃...最后整个人都像是被泡在了黄连水里。他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怎么样？”李大嘴紧张地问。
佟奕刚要回答，突然感觉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李大嘴的胖脸像融化了一样变形，莫小贝的麻花辫变成了两条扭动的蛇。
厨房的墙壁上浮现出五彩斑斓的图案。
“没...没事...”佟奕晃了晃脑袋，幻觉稍微减轻了些，“就是有点...晕...”
莫小贝好奇地凑过来闻了闻药壶：“哇！好臭！比白大哥的袜子还臭！”
佟奕扶着灶台站稳，等眼前的幻象消退：“这解药应该有用，但曼陀罗花放多了会让人产生幻觉，得调整比例...”
他正说着，突然意识到街上喧闹的声音变小了。
佟奕走到窗边，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白展堂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天魔舞，正茫然地站在街中央，湿衣服还在滴水。
周围的人群也陆续停了下来，一个个面面相觑，似乎不明白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药效过了？”李大嘴也凑过来看。
佟奕皱眉：“不应该啊，老白说要三五个时辰...”
莫小贝突然尖叫一声：“哎呀！我想起来了！”
两人回头看她。莫小贝不好意思地绞着衣角：“那个...十香软筋散...我掺了一半面粉进去...”
“什么？！”佟奕和李大嘴同时吼道。
“因为原来的粉末太少了嘛，”莫小贝理直气壮地说，“瓶子空荡荡的多不好看，我就加了点面粉...”
佟奕突然觉得全身无力。
他慢慢滑坐在地上，后背靠着灶台：“所以...毒性只有原来的一半？”
“大概吧，”莫小贝歪着头想了想，
“白大哥说原来的剂量能让少林方丈跳一整天，现在估计就...两个时辰？”
李大嘴一屁股坐在地上，压碎了一个蒜头：“谢天谢地...”
佟奕却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站起来：“等等！郭芙蓉刚才拿着最后几串肉串去哪了？”
李大嘴和莫小贝面面相觑。莫小贝突然瞪大眼睛：“糟了！我听见她说要拿去给佟掌柜尝尝！“
佟奕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如果佟湘玉，同福客栈的掌柜，当众跳起天魔舞...
“快！”佟奕抓起调好的药壶就往外冲，“去拦住郭芙蓉！”
三人冲出厨房时，街上的人群已经散了大半。
王掌柜正狼狈地系着腰带，绸缎庄老板娘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衫。
白展堂则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但佟奕顾不上这些了，他加快脚步冲向后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千万、千万别让佟掌柜吃到那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