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微型小说文本批评

所谓文本批评,是指“对单个作品的品评和分析,它着重阐释的是单个作品的情感内涵和艺术形式”[41]

对微型小说来说,文本批评要落实到每一个作家的每一篇作品上,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目前国内外文学批评界对此有兴趣而且有能力去从事该项工作的人手远远不够。不过,前期已有不少学者作家在微型小说的理论研究上开疆拓土。

代表性的人物先后是:老舍、茅盾、魏金枝、江曾培、凌焕新、孟伟哉、王蒙、魏铮、郑宗培、王蒙、张炯、晓钟、徐斐、许世杰、吕奎文、郑贱德、刘一东、孙钊、郭延明、蒋子龙、汪曾祺、迅轩、古继堂、王国全、峻青、王朝闻、刘锡诚、林斤澜、姚建新、黄子平、沈国芳、赵曙光、袁昌文、杨贵才、梁多亮、刘海涛、叶辛、胡灵芝、黄万华、李春林、李献文、廖怀明、沙黾农、王淑秧、沈祖连、王振科、徐迺翔、徐如麒、杨振昆、张记书、邵德怀、戴涛、张国培、许行、黄万华、古远清、肖成、邢可、晓江、李丽芳、赵得利、张进、王保民、柯灵、陈顺宣、王嘉良、杨昌江、甘德成、于尚富、许延钧、张颖东、徐高明、田禾、钟彩荣、饶芄子、钦鸿、赵朕等。进入20世纪以来的代表性人物是:杨晓敏、凌鼎年、冯辉、顾建新、姚朝文、龙钢华、刘文良、雪弟、张春、王晓峰、高盛荣、郭昕、王中朝、寇云峰、赵建宇、伍晓燕、秦俑、孙新运、龙茜、李阳、雷娟等。

港澳台地区及海外从事过微型小说研究的学者作家有:新加坡的黄孟文、董农政、贺兰宁、怀鹰、林高、王润华、李龙、叶玉慧、赖世和、林春美、方然、希尼尔、修祥明等,马来西亚的孟沙、陈政欣、曾沛、刘育龙、许通之、李林枝、马峰,泰国的司马政、郑若瑟、曾心、老羊、温晓云、洪怀、梦凌,菲律宾的庄子明、柯清淡、林素玲、张淑清,印度尼西亚的高鹰、林文彪、晓星,中国香港的甄拨涛、阿兆、陈荭、东瑞、王洁仪、吴佩芳、林馥,中国台湾的郑明娳、陈鹏翔、周昌龙、林绿、彭小妍、郭名凤、陈启佑,文莱的孙德安、海庭、陶馨,中国澳门的许钧铨、许世儒、许云、贺鹏,日本的渡边晴夫、荒井茂夫,越南的谢振煜,德国的谭绿屏、穆紫荆、麦胜梅,捷克的李永华,瑞士的朱文辉,新西兰的何与怀,澳大利亚的陆杨烈,美国的黄河浪、穆爱莉、王渝、刘大任,等等。

海外众多的作家和学者从不同的角度研究微型小说,尽管研究的深度和广度千差万别,但都有其不可代替的价值。总的来说,无论是宏观的理论研究还是微观的具体作家作品研究,都达到了一定的水准,但是现在最缺的还是一批有数量和质量保证的文体批评家。为什么呢?对于一种处于发展中的文体来说,就像一个处于成长阶段的少年一样,生命力旺盛而又具有很强的可塑性,需要细心的呵护、科学的指导,才有利其健康成长。而现在微型小说作家人数众多,作品数量庞大,由于缺乏及时而有效的指导,不少有潜质的作家作品处于一种自生自灭的状态。当然,也有一些有识之士在这些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如黄孟文、赖世和、廖怀明、江曾培、杨晓敏、刘海涛、凌鼎年、郑允钦、冯辉、寇云峰、顾建新、越建宇、姚朝文、陈勇、张春、高盛荣、秦俑、侯德云以及其他一些关注微型小说发展的学者作家或多或少地从事过微型小说的文体批评,尤其是黄孟文、凌鼎年、顾建新等人长期以来以一种事业的使命感耕耘其中,品评作品得失,扶持作家成长。杨晓敏更是全方位地从策划、编稿、修改、刊发、评奖、出书等各方面关心微型小说作家,他开设的“当代小小说百家”评论栏目面向海内外,长期坚持,滴水穿石,受益者众多。

从长远来说,要想促进微型小说不断地向前发展,必须解决好以下两个问题。

一 充分认识到文本批评的急迫性

微型小说研究较之于长中短篇小说而言,有自己的两个研究难点:一是切合微型小说文体特点的理论体系的构建;二是繁多的文本批评(作品评析)。这二者之间既相互联系,相辅相成,又彼此独立,不能互相取代,我们既要避免用理论研究取代文本批评,又要避免用文本批评取代理论研究。对于具体的每一位作者来说,最难得而直接受益的是在创作的道路上朋友式的专业批评者对其创作的成败得失进行精辟的分析,提出有价值的意见,促使其不断成长。目前,能够有幸享受到这种待遇的微型小说作者还是极少数,大部分处于一种自生自灭的放任状态。国内外创作微型小说的作者,包括专业的和业余的,有成千上万人,而关注微型小说文本批评的不过一二十人。尽管这些热爱微型小说文体的批评家们敬业又精业,但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大量有发展潜质的作者作品需要更多伯乐的慧眼和专业化的扶持,才能不断进步。

二 如何做好文本批评

笔者认为做到以下三点才能做好文本批评。

首先,作家和评论家都要有自觉的主动的交流沟通意识,切忌封闭。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不但能创作出世界一流的作品,而且很善于与评论家交流。他每出版一部新作后,就及时地将作品寄给国内外评论界的有关专家学者。这样无论对于作家还是评论家,都是利好的做法。微型小学界应该以莫言为师,让交流变得更加广泛活跃。文学评论家们要以繁荣文学的使命感和满腔的热情来接纳微型小说这一“朝阳文体”。

其次,精选文本。面对浩如烟海的微型小说作品,如何选择评论对象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在以往的文学评论活动中,实事求是地说,大量地存在着随意化、情绪化的现象,容易导致遗漏和片面。理性的评论与研究,离不开全面性、系统性,强调普遍与特殊的统一、一般与个别的结合。当代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面临快速转型:从只研究少数碎片化数据到系统性分析纷繁多样的大数据,从各学者单打独斗到不断增多的集团化、跨领域、实验风格的研究团队,从纯粹的学术内省到对整个社会产生重大影响。微型小说研究的文体分析要想做到公正、全面、有代表性,就离不开系统性的大数据分析。这种大数据必须充分体现时间、空间和风格三个层面,即要对不同地域、不同时段、不同风格的作家作品进行实事求是的研究,这样才能获得相对公正、全面的研究成果。

最后,构建契合微型小学文体的理论话语体系。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不同文体有不同的特点,即使对同一文体,古今中外的研究者也各有其观照点和个性化的解读方式。就小说而言,因其兴盛的时间迟于诗歌、散文、戏曲等文体,因而小说理论的兴起也相对较迟,同时深受其他文体的影响。但是,小说理论的发展也正像小说发展的后来居上一样,非常丰富,并体现在小说观念、小说美学、小说批评、小说技法和小说接受等方方面面。不过,这些理论的构建几乎都是针对长中短篇小说而言的,面向微型小说的理论几乎是空白。尽管凡属小说均有同构性,但是正像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一样,小说文体之间的区分是各有玄奥的。古今之间、中外之间、长短之间,小说的属性千差万别,因为小说是一种应变能力很强的文体,对它的观照不能固化。正如宁宗一在《中国小说学通论》中所说:“古代小说,同现代小说一样绝不是一种绝对的文体,它的各个方面各个范畴始终都是处在一个变动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我们固守一种观念,固守一些衡量标准,那么就很容易在思维上造成错位。”[42]在文学批评实践中,用一种泛化的理论对作品进行泛泛而评,尽管不失为一种方法,但容易失之于大而无当。为了避免思维上的错位和不痛不痒的大而无当,急需从文体和文本实际出发,进行精准批评。

对于微型小说而言,系统而精准的文本批评宜着眼于三个层面:宏观层面——文化层面,中观层面——文学层面,微观层面——文体层面。

第一,宏观层面——文化层面。着眼点是微型小说的思想内涵或哲理意蕴,因为无论是微型小说的创作还是阅读欣赏,都强调立意。微型小说作家兼事业家邢可早就认识到这一点:“小小说是立意的艺术。”[43]立意的含义很宽泛,既是单纯的也是复合型的,既是显性的也是隐性的。人们常常关注作品立意中单纯、显性的一面,而忽略了其复合、隐性的一面,其实,二者均不能偏废,有时后者别具价值,正像米兰·昆德拉所说:“小说的意义就在于让人发现事物的模糊性。”[44]而无论是思想内涵、哲理意蕴、立意或意义,都可以统归在文化的范畴里,包括理想信仰、价值观念、风土人情及种种人生况味等。将微型小说置于广泛的文化背景下去解读,才有广泛的包容性,从而避免偏见和狭隘,并促使微型小说在文化的生态环境下不断发展。

第二,中观层面——文学层面。文学性是小说存在的前提。何谓文学性?最早提出这一问题的是20世纪初俄国形式主义学者罗曼·雅各布森,他认为:“文学科学的对象并非文学,而是‘文学性’,即使一部既定作品成为文学作品的特性。”[45]具体而言,文学性就是指对词语进行安排和加工的技巧,是将事物“奇异化”,将形式艰深化的艺术手法等。尽管不同文体的文学性各有特性,但它们都有文学的共性:“为了恢复对生活的体验,感觉到事物的存在。”[46]因此,追求形象性,增加感受的难度和情趣,成了文学创作的共同目标。在具体操作中,语言的加工,人物与事件的选择,情节与结构的安排,叙事的节奏与抒情议论的技巧,以及各种修辞方式的采用等,都是考量作品文学性的指标。对于小说这一文体来说,其文学性特别看重人物、情节与叙事。人物重在个性化且有一定价值,情节追求可读性与吸引力,叙事则要求不落窠臼并能新人耳目。

其三,微观层面——文体层面。文本批评最终必须落实到文体层面,文体是文学作品在长期演变过程中的类型化生成,是作者与读者双向选择达成的共识,具有自身的生存发展规律,因此,我们在解读时必须从文体特点出发。微型小说除了具有一般小说的属性以外,又有独特的审美特质,这种审美特质与社会发展状态,人们生活的方式、时间的碎片化,空间的流动多变以及科技的日新月异紧密联系,具有短、平、快基本特点。短者,短小精悍,犹如号称体育竞赛之王的百米短跑,精气神尽显其中,以短胜长。微型小说1500字左右的篇幅,无论是选材立意、谋篇布局、情节构思、人物刻画、环境营造,还是各种表达技巧及驾驭文字的功力,都容不得冗长和拖沓,正如诗中绝句、词中小令,萃精取华,万千气象均可纳入其中,“螺蛳壳里做道场”更显难能可贵。平者,平民艺术,平易近人。无论作者、作品、读者,均是平民气质,源自平民,服务于平民。体现在文本中,其题材来源、主题表达、价值观念、创作手法及整体风貌,都根植于平民之中,喜怒哀乐尽显平民情怀,兴衰更替全系平民之需,一个“平”字彰显了微型小说的文格文品。快者,顺应社会发展之快。对于作者可以快写快发;对于读者,利于快速阅读。就文本而言,要在有限的文字里展开情节,塑造形象,腾挪转换,妙笔生花,写出韵味,皆离不开一个“快”字。情节的发展要快,人物的表现要快,笔墨的节省也是为了快。总而言之,短、平、快蕴含了微型小说的综合特质,也是我们解读文本的基本路径。

(龙钢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