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蓝光,我成了蝼蚁

办公楼的空调发出垂死般的嗡鸣,陈默的额头抵在28层落地窗上,感受着玻璃传来的细微震动。

窗外,七月的骄阳炙烤着城市,热浪扭曲了远处写字楼的轮廓,世界是一片白色的死寂。

“陈默!咖啡机又坏了!”

忽然,行政总监张美玲那尖利的声音穿透了开放式办公区。

十几个程序员同时缩了缩脖子,却没人抬头——大家都知道这声召唤意味着什么。

陈默闭了闭眼,喉结滚动。他衬衫后背已经湿透,黏在脊椎凹陷处。三天没洗的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前,眼镜滑到了鼻尖,镜片上还留着昨晚通宵改代码时溅上的泡面汤渍。

“马上来。”

他应了一声,声音轻得连隔壁工位的刘志都没听见。

饮水机旁的咖啡机是台十年前的老古董,全公司好像只有陈默知道怎么对付它卡死的研磨器,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他蹲下身去,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这是连续加班两个月的代价。

“修个咖啡机都磨蹭半天,难怪干了五年还是T3。”

张美玲踩着十厘米的Jimmy Choo站在一旁,香水味混着汗酸味扑面而来。她新做的美甲飞快的敲击着手机屏幕,正在某个群里飞速打字,浅薄的嘴角挂着刻薄的笑意。

陈默没吭声,螺丝刀用力拧开侧板。他的手指修长灵活,指节处有长期敲键盘留下的薄茧。

又是咖啡粉堵塞了传动齿轮,他小心地用回形针挑出结块的残渣。

“听说你女朋友在人民医院实习?”

张美玲突然俯身,低胸装露出大片泛着油光的白皙肌肤,“我老公是副院长,要不要打个招呼?”

螺丝刀忽然一沉,在陈默掌心划出一道深深的白痕。

上周,林小雨夜班回来,哭到凌晨三点,就因为某个领导亲戚插队导致危重病人错过抢救时机。普通人的生命垂危哪有权贵的头疼脑热来的重要!

陈默咽下涌到嘴边的脏话,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

“不识好歹。”高跟鞋咔哒咔哒地远去了。

咖啡机突然发出回光返照般的轰鸣,陈默趁机抹了把脸。

镜片后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眼下还挂着两轮青黑。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跳转到15:00,再撑三小时就能去见小雨了。他想起她笑起来时右颊那个小小的梨涡,情不自禁也笑了起来。

忽然,就在这时,天空裂开了!

是真正的裂开了!

一道蓝光如液态金属般倾泻而下,瞬间淹没了整座城市。

陈默的视网膜上烙满刺目的光斑,耳边响起上千个频道的电视雪花音。他身体一晃,下意识的抓住了咖啡机,金属外壳烫得惊人。

“什么鬼东西?!”

“我的眼睛!”

办公区炸开恐慌的声浪。

陈默踉跄着站起来,窗外景象让他呼吸停滞——天空变成了某种生物的腔体,无数蓝色光带如血管般脉动。远处国贸大厦的玻璃幕墙正以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扭曲、折叠,就像被孩童揉皱的锡纸。

忽然,他听见了笑声。

那是张美玲的声音,此刻她正飘在离地两米高的空中,漂亮的长裙违反重力地舞动,露出一双白皙的大腿。

她先是惊恐地尖叫,随即发现自己在飞,表情瞬间扭曲了狂喜。

“我能飞!我能飞了!”

她像第一次坐旋转木马的孩子般尖叫,然后一头撞上了天花板。吊灯碎片雨点般砸落,她却在流血的同时大笑不止。

陈默僵在原地。

茶水间外,整个办公区正上演着荒诞剧:

刘志的双眼变成了纯黑色,没有眼白,没有虹膜,像两颗嵌在脸上的黑曜石。他正用这双恐怖的眼睛“扫描”女同事的连衣裙,喉结滚动发出黏腻的吞咽声…

实习生小王掌心跃动着橙红火焰,把办公桌烧出焦黑的洞。他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突然把火球砸向一直欺负他的组长…

最恐怖的是前台李姐。她静止了一秒,然后整个人化作模糊的残影,在办公区间以超越人类视觉捕捉的速度穿梭。三个显示器同时爆炸,她停下时手里抓着七八部手机——都是人们刚才惊慌中掉落的…

“所有人都安静!”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被撞开,秃顶的吴总举着双手走出来。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地毯就开出鲜花,真正的、带着露水的鲜花。

“都冷静点!先统计各自的能力!”

陈默的胃部抽搐起来。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普通、苍白、沾着咖啡粉的手。没有火花,没有异变,连个静电都没有。

“陈默!你什么能力?”

刘志的黑眼睛突然怼到了他的面前,冰凉的手指掐住了他下巴。那触感像被蛇信子舔过,“让我看看...”

“放开。”

陈默挣扎着后退,后腰撞上饮水机。温水浸透衬衫,他闻到廉价涤纶遇热散发的化学味。

刘志歪着头,漆黑的眼睛眯起:“奇怪...你真的什么都没有。”

他突然提高了音量,“各位!我们这儿有个残次品!”

二十多道目光利箭般射来。

陈默感到脊椎一寸寸冻结。他见过这种眼神——大学时被人匿名举报作弊。

那是发现弱者的食肉动物的眼神。

“全球几十亿人,总会有几个废品。”

张美玲悬浮在他头顶,血从额头伤口流到下巴,却笑得灿烂,“就像那台破烂咖啡机。”

“哈哈…”

全场一片夸张的笑声,似乎只有这样狂放的笑才能真正将他们与这“废品”区分开。

哄笑声中,陈默摸到口袋里的手机。指纹解锁时他的手在抖,屏幕上弹出七条林小雨的未读消息。最新一条是两分钟前:

“默默你还好吗?我忽然能听见病房所有人的想法了,好吵...”

世界一阵天旋地转。

陈默死死攥住手机,指节发白。

窗外,天空的蓝光渐渐褪去,但城市已经疯了。远处传来爆炸声,近处有人在用新获得的能力砸着自动售货机。

“喂,残次品,”刘志用指节敲了敲他的眼镜,“去给我买包烟。现在!”

陈默抬头,镜片反射着破碎的灯光,那灯光晃的他有些眼晕。

刘志明显愣了一秒,显然他没想到一个残次品居然敢无视他的命令。

虽然曾经都是同样的牛马,但现在却地位不同,所以他暴怒,一把揪住了陈默的衣领,另一只手立即亮起幽蓝的光——那绝对不是人类该有的颜色。

陈默好像闻到了一股硫磺味。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但某种更锋利的东西却刺穿了恐惧。

五年了,他每天都卑躬屈膝,熬夜修改那些屎山代码,就为了让张美玲之流能多拿分红。而现在,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他慢慢摘下起雾的眼镜,折叠好,放进了衬衫口袋,“你自己去,傻*…”

蓝光在刘志掌心暴涨的瞬间,陈默抄起咖啡机砸向了对方脑袋。

二十磅的老式设备结结实实命中了太阳穴,刘志踉跄着后退,能力光束击穿了天花板。石膏板碎屑如雪纷飞。

办公区突然一片死寂。

陈默喘着粗气,手里滴着血的咖啡机还在滋滋冒烟。他环顾四周,每张脸上都写着难以置信——蝼蚁居然咬人了。

“他疯了!”张美玲尖叫,“抓住他!”

陈默转身就跑。

电梯停运了,安全通道的绿灯在黑暗中像某种生物的眼睛。他冲进楼梯间时,身后传来李姐超高速移动的破空声。

十八层。

陈默的肺在燃烧,汗水蜇得眼睛生疼。

上方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在追。

十四层,他的脚踝扭了一下,疼痛直窜天灵盖。

九层,喉咙泛起一股甜腻的血腥味。

一楼大厅一片狼藉。旋转门的玻璃碎了,地上满是脚印和血迹。

陈默跌跌撞撞冲进烈日下,热浪如实体般撞来。

街道上,末日狂欢正在上演:

一个穿西装的男子正用悬浮的汽车砸着ATM机;穿JK制服的女孩在楼宇间荡秋千,指尖射出蜘蛛丝般的粘液;更远处,整栋百货大楼被连根拔起,悬浮在百米高空…

忽然,陈默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是林小雨的来电,他迅速躲进一辆侧翻的公交车里,手指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

“小雨...”

“默默!你在哪?”

林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音是此起彼伏的尖叫,“我能听见整个医院的思维...有个病人正在用能力杀人...他们说他能把血液变成硫酸...”

“我没事,“陈默咬破的嘴唇在流血,铁锈味充满口腔,“你锁好值班室的门,我马上...”

忽然,公交车被整个掀翻。陈默重重撞在车厢壁上,手机滑到了角落。

刺目的阳光中,刘志的身影出现在车门口,如同黑曜石的眼睛流着蓝色的血液,手里跳动着三团幽蓝光焰。

“跑啊,蝼蚁!”

他歪着头,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让我看看你能跑多快。”

陈默俯身坐起,忽然按到了一块碎玻璃。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掌心,温热的血液顺着掌纹缓缓流淌。

很奇怪,此刻他竟想起大三那年,在图书馆天台对林小雨说的蠢话:“如果世界末日了,我一定是最先死的那种普通人。”

当时小雨怎么回答的?她捏着他的耳垂说:“那我就当能读心的女巫,帮你作弊活下去。”

玻璃碎片在陈默手中折射出七彩光斑。他摆出可笑的战斗姿势,像蜘蛛侠,更像被逼到墙角的流浪猫。

刘志大笑着举起手,蓝光暴涨——

然后,忽然凝固了…

所有人,都凝固了…

刘志的表情被定格在狰狞的狂笑,飘在空中的汽车静止不动,连被风吹起的塑料袋都悬在了半空。

陈默的耳中突然被灌入某种高频噪音,像百万只蝉同时振动翅膀。

接着他看见了“神迹”。

在时间冻结的街道尽头,一个由蓝光构成的人形轮廓缓步走来。

祂没有五官,但陈默知道祂在“看”自己。当祂抬起手的瞬间,陈默眼前闪过无数碎片化的画面:

燃烧的星球、跪拜的人群、某个实验室里闪烁的红灯...最后定格在一行浮现在视网膜上的文字:

候选者0000000001,存活确认…

哗啦,时间重新流动。

刘志的蓝光擦着陈默耳边飞过,击穿了三辆汽车。

但没人注意到刚才的异常,连刘志都只是困惑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知为何会打偏。

陈默的血液在沸腾。他低头看自己流血的手掌——在阳光下,那些血珠泛着极淡的蓝光。

公交车突然爆炸。

冲击波把陈默掀飞五六米远。

他摔进一家奶茶店的废墟里,肋骨可能都断了几根。浓烟中,他看到一个穿皮衣的女人站在路中央,单手举着火箭筒。

“能力者内战开始了,菜鸟。”

女人对着刘志喊道,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要么加入掠夺者,要么变成尸体。”

刘志的黑眼睛收缩成针尖大小:“你...你们是谁?”

女人没回答。她身后走出十几个奇装异服的人,有人手臂变成螳螂刀,有人头顶悬浮着冰锥。

陈默屏住了呼吸,慢慢往后缩,这不是他能参与的战争。

“最后问一次。”女人给火箭筒装弹,“加不加入?”

刘志的蓝光突然暴涨:“去死吧,婊子!”

陈默趁机爬向手机。它居然还在通话中,听筒里传出林小雨急促的呼吸声。

“小雨...”他压低声音,“别挂电话...告诉我怎么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当林小雨再开口时,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向左翻滚。”

陈默毫不犹豫地滚向左侧。一根钢筋擦着他的肩膀插入了地面。

“现在跑向甜品店,那里的后门通向下水道。”

他撞开满是玻璃渣的门,踩着一地杨枝甘露的残骸冲进厨房。身后,蓝光与爆炸声交织成地狱交响曲。

“前方第三个井盖。”林小雨的声音像黑暗中的灯塔,“我能'看见'那片区域没人。”

陈默撬开井盖时,远处传来皮衣女人的宣言,响彻整个街道:“从今天起,这条街归掠夺者了!所有能力者必须臣服,普通人...呵呵…”

然后是重物落地的闷响,惨叫声,咀嚼声…

陈默轻轻滑入下水道的黑暗,井盖在头顶合拢的瞬间,他听见女人最后的话:

“普通人就是粮食。”

瞬间黑暗吞没了他。

手机的微光照出隧道壁上斑驳的苔藓,远处传来汩汩水声。

陈默的眼镜早丢了,世界模糊成一片水彩画。但他清楚记得那个蓝光人影带来的信息。

“候选者0000000001…”

这串数字在他脑海中跳动,像心跳,像倒计时,更像末日来临前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