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来自我的思索

第一章·数据化的世界

齐岳的指尖在电子显微镜上悬停了十七分钟。培养皿里的神经元细胞正在形成他从未见过的拓扑结构——那些突触连接构成的图案，精确复刻了他昨晚梦境里出现的分形几何。

“第307次记录。“他对着空气说，实验室的智能系统立即亮起蓝光，“样本出现非经典生物电传导现象，突触间距突破海森堡极限...“

话音戛然而止。显微镜下的细胞突然集体转向，所有轴突末端对准了他的瞳孔。齐岳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生物学规律。当他下意识后退时，整间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坍缩成无数光锥，在视网膜上烧灼出清晰的莫比乌斯环图案。

剧痛中，世界开始数据化。

墙壁溶解成流动的绿色代码，同事们的身体显现出网状经络，每根线条里奔涌着二进制流光。齐岳跪倒在地，看见自己的手掌正在量子态和经典态之间震荡，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注释符号——「实验体T-3072-α」「情感变量阈值：7.3」「认知偏差补偿中」。

“你们看到了吗？“他颤抖着问实验室其他人，却发现自己发出的是一串加密数据包。同事们继续着各自的工作，他们的瞳孔深处闪烁着相同的金色符码，那是系统正在写入新记忆的标记。

疼痛达到临界点时，齐岳视野里炸开一片星空。不是地球的星空，而是由无数六边形培养舱组成的超级矩阵，每个舱体里漂浮着行星大小的有机体。在认知即将崩溃的瞬间，有道冰凉的意识流接入他的大脑：

“不要直视底层代码”

这个带着金属质感的思维脉冲，让齐岳在急诊病床上猛然坐起。主治医生正在记录板写着什么，钢笔尖在纸上划出的根本不是文字，而是微缩的银河系旋臂图案。

“齐博士，只是普通的神经性眩晕。“医生抬头微笑，他的虹膜里掠过一串快速刷新的数据，「记忆写入完成」的提示框在额前一闪而逝。

当晚，齐岳在公寓浴室里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不是自杀——他用手术刀小心避开血管，挑出埋在皮下组织的一粒银色物体。当血珠沿着类金属表面滚落时，那东西突然展开成十二面体，投影出让他血液凝固的画面：

三百个完全相同的城市悬浮在暗红色空间里，每个都被半透明的膜包裹。巨大机械臂正将小行星般的注射器刺入某个培养膜，里面顿时升起蘑菇云状的橙黄色菌群。画面边缘闪过一行旋转的文字：「第七千次文明压力测试，迭代版本9.31」

“这是你的认知稳定锚。“

齐岳猛地转身，浴室的镜面凝结出水珠，却诡异地保持着完美的立方体形态。某个超出三维结构的存在正通过水的表面张力与他对话：“我是艾塔，T-3072项目的实习观察员。你今天的觉醒本不该发生——量子隧穿效应出了错。“

镜中的水滴开始重组，凝结成一个由流动水银构成的人形。齐岳注意到它——不，是她——的胸口闪烁着和自己体内相同的十二面体光芒。

“你们把人类当什么？“齐岳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混着电子杂音。

“一次有趣的递归实验。“艾塔的思维波动在瓷砖上激起分形花纹，“就像你们用果蝇研究遗传规律。不过现在，你成了培养皿里第一只发现显微镜存在的果蝇。“

浴室灯光突然剧烈闪烁，艾塔的水银形体瞬间蒸发。最后留在镜子上的是一串正在急速消失的坐标，以及带着明显恐惧的思维残响：

「他们发现我了，找到敦煌壁画里的——」

齐岳扑向镜子时，后脑突然袭来剧痛。窗外的月亮在这一刻变成纯黑的球体，表面睁开布满血丝的巨大眼球。在意识消失前，他看见无数纳米级的机械单元正从月亮瞳孔里倾泻而下，如同杀虫剂般笼罩了整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