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边城初遇

齐楚边境,朔州城长街上,典签之子汪提炜慵懒地骑在马上,表情却是一脸的严峻,仿若朔北呼啸的寒风。

他最近气运很是不顺,作为太子乳母的独子,东宫的伴读,他本应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在楚国都城晋陵风光无限,却因挪用军饷被远调至西北边境的朔州城,饶是太子求情也无济于事,圣旨上清清楚楚写着要他在此历练两年,以体恤将士们守卫边关的不易。

汪提炜此人,文韬武略一概没有,斗鸡走狗,吃喝嫖赌,寻花问柳倒是一把好手。

一想到整整两年要远离晋陵的富贵繁华,远离他心爱的莺莺燕燕,在僻静荒凉的朔州城内吃土喝西北风,他便觉怒火中烧。

来到朔州的第二日,他就带着随从大摇大摆地进了此地最大的赌坊--东升坊,短短半日竟输掉了三千两银子。

官场失意,赌场更甚,汪大公子胸口憋着一股闷气,随手抄起马鞭,出其不意地抽在了一旁随从的身上。随从吃痛着,脸上却只能赔笑着道:“少爷莫生气,那东升坊里全是一群有眼无珠的蠢货,不知您的来历,改明儿让刘刺史调集人手,杀一杀他们的锐气,还不得恭恭敬敬把银钱奉上。”

“是啊少爷,连州刺史都忌惮您三分,区区东升坊,迟早要拜服在您脚下。”另一随从回头附和道。

“哼,东升坊算什么,整个朔州城,爷都会牢牢踩在脚下。”又一记响亮的马鞭,汪提炜丢下二人,策马在城中长街上飞奔起来。

朔州作为边境重镇,平日里除了大小军情和紧急公文外,极少有人当街纵马,街上行人纷纷迅速闪开避让。

偏有一小乞丐,在酒楼乞讨不成反被店小二轰了出来,他本就瘦骨嶙峋,经不住伙计的大力推搡,重重跌在了道中央。

马蹄声渐响,马蹄溅起的尘土在近处飞扬,纵马之人丝毫未减速,两眼空空,有的只是策马奔腾的快意。

生死一瞬间,一杆亮堂堂的银枪横在马前,棕马受到惊吓,发出尖锐的嘶鸣。马前蹄腾空而起,丹荫趁势收起银枪,一个利落的回旋挑起地上的小乞丐,使劲将他甩向路边。

小乞丐再一次重重摔倒在地,刚刚一摔要命,这一摔却是保命。

汪提炜素日里跟随太子骑射打马球,练了几分马上功夫,突如其来的马受惊虽未让他跌落马下,却大大坏了他的兴致。明晃晃的银枪,持枪的女子,都如烈火浇油一般,深深激怒了他。

手中的鞭子恶狠狠地抽向了还未来得及闪身的丹荫,空中一记清脆的鞭响,鞭子落在了一个身着青袍的男子手中。

沈弈右手紧攥鞭子,左手握着长剑护在丹荫身前,他微微侧身,将她挡在身后。汪提炜原想抽回鞭子,不料连人带鞭被强拽下马,四脚朝天摔了出去。

他一边狼狈地爬起,一边手忙脚乱地翻身上马。调转马头之际,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对男女,眼中泛出阴毒的寒光,“给爷等着,今日之耻,必将千倍奉还。”

丹荫看着挡在身前的青袍男子,其右手掌心被鞭子抽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她从袖口抽出月白手绢递给他。没等沈弈接过,与他同行的一个红衣女子快步上前,一把抢过了手绢扔在地上。

那女子一身火红的衣裙配上艳红的唇色,十分明媚张扬。她转而从怀里掏出一块紫色的帕子,替沈弈擦去掌心的血痕。

这名女子,即便化为灰烬,丹荫也认得,松风寨寨主邢千仞的独女--邢红叶,十年前丹荫曾在松风寨住过一段时日。她的左眼眼角有一道伤疤,绘以烈火红纹遮盖,这伤疤便是年少时她与红叶起争执,红叶留下的手笔。弹指间十年过,红叶还是和过去一样,霸道又娇蛮。

沈弈推开红叶的手,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月白手绢,轻轻抖落上面的灰尘,重新递到丹荫面前:“多谢姑娘,师妹莽撞,还望姑娘见谅。”

“无妨,公子手上的伤无大碍吧,我叫贺兰丹荫,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沈弈,幸会幸会。”

丹荫抬眸,望着眼前的青袍男子,眼中泛起浅浅的笑意,随即低头克制着,等再回过神儿来,红叶已拽着他的袍袖催促他离去。

那一晚,丹荫找出了许久未用的针线,在那方月白手帕上,绣了一个竹节的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