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调查

黑色的浪潮从门口退出店铺，只留下顾心君临走时一句：

“林青阳，即使穆先生为你作保，我们找到证据前你也不可出城，我必将亲手将你逮捕归案。”

说罢，顾心君向着穆山河微微点头，彻底离去。

解厄斋内重新陷入宁静，

“谢过穆家主今日仗义执言了，这份人情，本道记下了。”林青阳向着穆山河抱拳，

他自然知道穆山河为什么愿意干涉这事，自然是因为自己还有价值。

所以他紧接着开口：“贵府之事，本道会竭尽全力去查的。”

穆山河摆了摆手：“无妨，穆某相信道长不会干出那种事，只是真相大白前，还是请道长遵守执法队的要求，不要让穆某难堪。”

“那是自然。”

看着被执法队惊动，已经从偏厅来到前堂的一大一小两个女孩，

林青阳再次对着穆山河抱拳作揖道：“今日本应立刻帮助穆家调查，只是本道实在是有事缠身，可能得先送客了。”

穆山河想起刚刚林青阳听到福利院出事时失态的模样，也不勉强，对着林青阳说道：

“好，改日欢迎道长光临寒舍，我们再从长计议，翎儿，我们先走吧。”

穆翎点了点头，朝着林小满笑着挥了挥手，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已经喜欢上这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了。

“道长再见，改日再来叨扰。”

穆翎又朝着林青阳微微点头，随后和穆山河也一同离去了。

“小满，怎么了？”

林青阳看了看依旧怯怯的林小满，忍不住问道，这丫头一直没心没肺的，今天却属实奇怪。

林小满不语，望着穆山河远去的车辙印，突然瑟缩着躲在林青阳身后。

林青阳疑惑地看了眼徒弟，也没时间再多问，只说道：

“我们要去一趟张妈妈家里。”

“嗯？”林小满抬头，看见的是林青阳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是前两天刚见过张妈妈么？”

林青阳斟酌了半天，只好先说：“院里……可能出了点事，我们去看看张妈妈。”

林小满一听，急忙问道：“什么事？”

“你先闭店吧，路上和你讲，我去拿个东西。”

林青阳说完，径直来到后堂，正是要拿上穆山河刚刚送来的那块古玉。

打开木匣，玉珏仿佛迸出清越龙吟，血沁纹路在阴阳鱼身上舒展，那些金丝裂纹竟如活物游走。

“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但是有备无患，难得有个趁手的法器。”

古玉入手，质感温润，林青阳觉得自己的大脑做了一场深度的按摩，连带着眼中的世界也清晰明朗起来。

“这夸张的效果，对我提升很大啊。”

林青阳没敢过多磨蹭，和林小满迅速打车往张妈妈家赶去。

车上，林小满将脸埋进林青阳的臂弯，指节攥得发白，林青阳握着玉玦的掌心也沁出冷汗。

林青阳给徒弟讲述了福利院发生的意外，只是只字未提这件事也许是人为导致。

师徒二人一路上忧心忡忡，小丫头急得眼圈泛红。

纵使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不安，可是下车到了门口后，师徒二人还是愣在了原地。

老式单元楼的铁门在夜风中呻吟，楼道感应灯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四楼拐角处，惨白挽联在穿堂风里翻卷如招魂幡，墨迹未干的“德配孟母”四字正在剥落。

林小满再也忍不住，轻声哽咽起来。

她突然甩开林青阳的手，细嫩掌心拍在锈迹斑驳的铁门上发出闷响：

“张妈妈…开门，我是小满，我来看你了，我给您带桂花糕来了……”

话还未说完，尾音已经被抽噎撕成碎片。

“吱——呀——”

铁门打开，冒出的先是一阵青灰色的烟云，双眼红肿的中年妇人随后冒出头来，指节还攥着半湿的帕子：

“是小满和青阳啊，张妈妈…在里面呢，去看看吧，小满跑慢些……”

话音未落，小姑娘已经猫腰从她臂弯下钻进屋内。

“田姐，您节哀…”

林青阳呆在门口，嘴唇嗫嚅了半天，只能说出来这几个字。

“青阳，你和小满都是好孩子，只是有些意外就是来得太突然了，你也进去看看吧。”

田姐擦了擦红肿的眼角，拍了拍林青阳的肩膀，将他带进了屋子里。

小小的屋子里，家具被重新搁置，空出一大片空地，

空地中央是围绕着一个小小的黑色木盒，搭出一个简易的灵台。

香云缭绕间，林小满跪坐在褪色的蒲团上，膝盖压着张妈妈常穿的靛蓝围裙，

“说好…说好要给我做好吃的……”

女孩嘴里说不出一句完整地话，只是一味地痛哭。

林青阳望着供桌上微微倾斜的相框，喉咙像有异物，噎得难受，

哭声仿佛穿过了四年光阴，恍惚又是福利院廊下，

银发老妪替擦掉女童满脸泪珠时的温言：

“小满要乖，等青阳哥哥来接你。”

“昨晚是孩子们宿舍起的火，本来在办公室的我妈没多大影响的，只是她担心孩子们……”

田芳回忆起昨晚的经过，眼泪又不住地冒了出来。

香烛在灵台上淌下一串红泪，林青阳的指节抵在供桌边缘，青筋如蛰伏的虬龙。

“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结束的。”

……

醒目的警戒线后，原本的福利院再看不出原样，只剩下垮塌后的焦黑砖墙。

警戒线，前林青阳的拇指抚上古玉血沁纹路，那些暗红脉络突然灼如烙铁。

林小满坚持要为张妈妈守灵，林青阳也就答应了她，正好，他要来调查起火原因。

此时已经凌晨两点，驻守在这里的两名执法队员已经下班回家了，林青阳足尖轻点锈蚀的铁栅栏，

他凌空折腰一转，落地时鞋底堪堪压住片焦黑的树叶。

院子内一片狼藉，碎掉的砖瓦散落一地，不时有几个人形的黑色灰烬在地上铺开。

“可惜着急没带上血幡，那老魔寻踪这方面倒是个好手。”

焦土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林青阳提气纵身，足尖交替点在残垣凸起的砖块上。

每步落下时砖粉簌簌，却在触及地面前被袍袖卷起的罡风拂散，

他刻意不在现场留下踪迹，不论是执法队还是纵火者，现在都是敌非友。

刚刚进入宿舍楼内，他便立刻停住脚步，落脚处是燃烧未尽的门框横梁，

焦木在他足下弯出惊心动魄的弧度，却未发出半点呻吟。

被古玉加持后的听力异常敏锐，他听到了两个刻意放轻的呼吸声，

“老七你说，那东西不会已经烧没了吧？”

林青阳脸色一凛，指间悄然捏住三枚铜钱，眼中杀意浮现，月光照进他的眼瞳也只被无尽的怒火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