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阿敏震怒的同时,济尔哈朗也几乎快要疯掉了。
在他得到消息后,几乎立刻带着本部精锐骑兵前往那个山谷。
当看到山谷中七横八竖的两百多具白花花的被冰雪覆盖的尸体时,视觉冲击是巨大的。
后金立国数年,虽然有遭受过上千人的损失,但极少出现这样一支成建制的军队被全歼的案例。
济尔哈朗目眦欲裂。
因为他看到了那个牛录额真的身上插着的一块牌子。
“鞑子,你不能在鞑子惨死的时候,才把人当人。”
“把这群蛮子给老子找出来!”
他挥刀斩断那块牌子,恶狠狠地说道。
身边的两个甲喇额真立刻领命,带着骑兵扩大了搜索范围。
与此截然不同的是,首战告捷的援朝军气势高昂。
回到营房里,所有士兵都自觉地擦拭甲胄,磨亮刀刃。
之后展开了热烈地讨论。
所有士兵的脸上都褪去了农人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士兵的坚毅和血气。
参战的士兵给未参战的士兵讲解着鞑子的恐怖之处和弱点。
讲得最多的就是陈大人一枪中敌魁,两百鞑子被全部歼灭。
“王二蛋,你们一千多人,只围了二百鞑子,咋还那么难打哩?”
“新兵蛋子!”
一个老兵踢了那个新兵的屁股。
“鞑子是那么好打的吗?他们的甲厚,皮厚,一刀下去,你不用力都不见红。”
“都长着一个脑袋两个胳膊,再厉害难不成是妖魔鬼怪不成?”
年轻人依然有少年义气,挥舞着手中的刀刃说道。
“下次我上了战场,高低砍下一个鞑子的脑袋来。”
军营里传来了一阵爽朗而赞许的笑声。
主将大帐内,陈子龙,吴军,尚可喜坐于厅堂内议事。
虽然打了胜仗,诸多事务等待着他们处理。
论功行赏,抚慰伤者,妥善处理死者。
分发军粮辎重,补充军械。
这些都是最要紧的事情。
“陈大人,之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尚可喜面带喜色,朝着陈子龙拱手。
“这次俺算是看出来了,你真是打仗的一把好手。”
这次尚可喜的东江镇本部人马冲在最前面,虽然死伤不少,但收获颇丰。
缴获了不少辎重棉甲和粮食。
吴军递上一份松江合作社乡勇队死难者的名单。
其实对比后金的损失,他们的死伤不算大。
而且获取了最为宝贵的战斗经验。
但折损了十七个精兵,甚至还有四个是从初办营田所时招募的一百乡勇。
“死者已逝,他们都是死在抗击鞑子的前线。”
死者必须重赏,生者才有用命之心。
“吴队正!”
“在!”
“传令下去,明日在校场上,我亲自为他们送行。”
“派一艘货船,回汉城载上顾枢,先将他们先送回松江。”
“凡是壮烈牺牲的壮士,每家均抚恤白银五十两,但口风要严,就说海运失事!”
“是!”
吴军领命而去,他还要训练整编新入伍的辽东汉民。
“此外,你知会韩队副,这几日要多派勤派斥候。”
“遵命!”
为了防止济尔哈朗的报复,所有斥候都被派出,在方圆四十里的范围内巡逻。
战船和运兵船只留必要的铁锚,其他固定措施全部卸下。
两百人对于后金的三万大军而言虽然肉痛,但是没有伤其根本,只会引起更疯狂的反击。
随军一起带到军营的六百多辽东汉人也参与进来。
他们当中精壮强悍者被编入乡勇队作为补充,其余的人则负责修筑简易的防御工事。
一两天后,放到最远处的那个斥候就传来了看到后金小股部队在山间搜索的消息。
在进一步探索之下,后金调遣来黄海道的军队部署被摸清。
一整个甲喇,莫约一千五百人。
这是斥候预估的后金军队数量,实际数量只会多不会少。
而且八成是济尔哈朗亲领的后金军主力,与辎重队伍不可同日而语也。
后金左翼分了整整一半的军队来围剿他们。
陈子龙面色凝重,单纯看数量,己方当然占优。
尚可喜的四百多东江镇兵,千余朝鲜军,四百多松江社兵,再加上六百多的辽东汉民。
有两千多人。
但当日在伏击包围的情况下,一千各军抽调的精锐才勉强消灭二百后金的运输队。
一千五百的后金主力部队根本不是凭借人数上的优势就可以对付的。
短期内也不指望自顾不暇的李倧能派出什么援军。
除非……
把武器装备上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陈子龙思前想后,转头看向了停泊在港口的皮纳斯号。
正月二十二,汉城。
庆熙宫照例吵成了一片。
眼看着后金军队在平安道,黄海道攻城略地,烧杀抢掠,朝鲜国内向后金议和的声音甚嚣尘上。
“王上,金人势大,难以抵抗,当初若是听老臣之忠言,以粮食交好,也不至于会到如此境地啊!”
早有准备的议和派领袖崔鸣吉振振有词地说道。
“大明远在千里之外,而金人近在咫尺,孰是孰非,望王上明辨。”
话音刚落,就有数名重臣附议。
主战派领袖大司寇金鎏又深陷其中,朝堂上主战的声音小了很多。
李倧端坐于上,眉头更加紧缩。
那个大明来到使者陈子龙倒是说的准确。
但战事已经糜烂至此也没有动作,大概率是畏了后金军威。
如今第二大城平壤音讯断绝,大概率已经沦陷。
前线的数万正兵都挡不住鞑子的铁蹄,凭借汉城这临时征召的一万民兵,岂不是以卵击石吗?
李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究是萌生了退意。
“崔爱卿,你且为使……”
“王上且慢,崔鸣吉这是诛心之言,当论大罪!”
一直没有参加朝会的领议政李元翼突然大步走进宫内。
“李相国,本王又何尝想和谈,只是这后金已经兵临城下,实在是无奈之举啊!”
缓了一口气的李元翼兴奋地说道。
“不,大王,捷报,大捷啊!”
“前些日子来的陈子龙一直在黄海道等待战机,已于前几日剿灭了一支近千人的后金军队,截留了阿敏主力的全部粮草啊!”
“什么!”
李倧当即狂喜过望,拍案而起。
“平壤呢,平壤城如何了”
“北方已传来确切消息,金大人坚守城池,平壤依然屹立不倒啊!”
“天助我也!”
李倧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不但没有逃离汉城派崔鸣吉负责全权议和,而且还向南部各道发布了勤王令。
历史的轨迹被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