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楠木拔步床的雕花在烛火中扭曲成鬼影，安景璃的手指深深抠进锦被上的合欢花纹。喉间翻涌的腥甜浸透喜服，龙凤喜烛爆开的灯花惊醒了瘫软在地的陪嫁丫鬟。
“大小姐！奴婢这就去找太医......“
“来不及了。“安景璃按住春桃颤抖的手，殷红血珠顺着白玉似的腕子滚落，“扶我去妆奁。“
铜镜里倒映着新嫁娘惨白的脸，金累丝嵌红宝凤冠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摸索到暗格里的鎏金匕首，这是三日前庶妹安景玥亲手为她戴上的贺礼。
“姐姐可知为何要用千机散？“记忆里那张娇俏的脸贴着耳畔低语，“因为要让你亲眼看着谢家军虎符是怎么落到太子殿下手里的呀。“
院外忽然传来杂沓脚步声。安景璃将匕首塞进春桃怀中，沾血的指尖在妆台写下“速去北疆“，喉骨发出最后的气音：“找沈......“
轰然倒塌的屏风扬起漫天尘埃，玄色蟠龙纹锦靴踏碎满地狼藉。安景璃望着那张温润依旧的脸，忽然想起及笄那年，他执笔为她画眉时说：“阿璃的眼睛，盛得下万里河山。“
“殿下要的河山...“她咳着血笑起来，“怕是要用安家军的尸骨来填？“
萧承瑾蹲下身，白玉扳指擦过她颈间狰狞的伤口：“孤会给安氏留个全尸。“冰凉的手指突然收紧，“除了你那个在青州治水的弟弟。“
安景璃瞳孔骤缩，腕间忽然传来灼痛。母亲临终前系上的红绳突然断裂，血玉坠子滚落在地，裂开的纹路竟拼成星图。漫天血色中，她听见梵音般的吟诵：
“九星连珠，逆天改命......“
第二章回魂蛊
“姑娘！姑娘醒醒！“
安景璃猛地睁开眼，菱花窗棂漏进的阳光刺痛双目。春桃捧着缠枝莲纹铜盆站在榻前，发间还簪着去年生辰时赏的珍珠绢花。
“今儿是太后寿宴，三小姐方才派人送来新制的月华裙。“小丫鬟叽叽喳喳地打开描金衣箱，“说是用南海鲛绡......“
安景璃盯着自己光洁的手腕，那根褪色的红绳完好无损。她踉跄着扑向妆台，铜镜里映出尚未及笄的少女面容，唯有眼底沉淀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暮色。
“现在可是安庆十七年？“
“姑娘莫不是魇着了？“春桃吓得打翻香炉，“今日是三月三，您上月刚行过及笄礼啊。“
指甲掐进掌心，安景璃望着案头尚未完成的《水经注疏》。前世便是今日，太后在寿宴落水昏迷，安家因护驾不利被夺了兵权。父亲连夜进宫请罪，却在朱雀大街遭遇“流民“袭击。
“更衣。“她抓起青玉梳篦，“把父亲前日得的犀角杯装进紫檀匣。“
马车驶过御街时，安景璃掀帘望向巍峨宫墙。前世种种在脑海中翻涌：太医院判是太子的人，御花园的锦鲤池提前三日换了守卫，谢明玥腰间那枚错金香囊藏着诱发心疾的龙涎香......
“姑娘脸色怎的这样白？“春桃将暖手炉塞进她掌心，“可是担心献寿礼的事？三小姐特意叮嘱奴婢......“
“春桃。“安景璃打断她，“回府后查查你兄长近日是否去过东郊马场。“
朱漆宫门在眼前缓缓开启，她拢了拢雪狐裘，袖中藏着的银针贴着腕脉发烫。前世萧承瑾教她的那些医术，如今倒成了捅向安氏的第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