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渔民们供奉白璃娘娘,西江风调雨顺,再无波澜。
渔民入江捕鱼,或多或少,皆有收获。
卫二狗已经年迈,已经无力入江中捕鱼,只能在江边浅水区域捕捉小鱼。
浅水区鱼少,可自从供奉白璃娘娘后,每次都能收获一些小鱼,也能度日。
李知蝉听完白璃娘娘的故事,目光看向江面。
江面水流不知何时平缓,不再湍急。
江中偶有光华,一闪而逝。
鱼钩随着水流漂浮,这种垂钓很难钓到鱼,李知蝉也只是打发时间。
卫二狗和卫平凡,提到白璃娘娘,都十分感激和虔诚。
于他们而言,白璃娘娘有活命之恩。
李知蝉忽然觉得,自己六次入世,活的挺失败的。
次次渡江寻仙,可除了见过精灵,听过话本故事外,什么也没有了。
“夫子山的杜友明,如何了?”李知蝉问道。
“已经老嘞,八十岁了,卧床不起了。”卫二狗唏嘘道:“他收养了六个弟子,教授他们君子六艺,可惜平凡太过憨厚,没那股子灵性。”
卫平凡道:“我不喜欢读书,还是跟阿爷划船捕鱼有意思,公子也认识杜夫子吗?”
“认得,算是故人。”李知蝉点头。
他曾和报国无门的杜友明周游山水,当时杜友明三十岁,一起寻仙访道,却毫无所获。
杜友明放弃了,报国无门,于夫子山隐居。
李知蝉和他谈论经史典籍,为他写下诸多书籍,亦有一些前世的残篇经文。
岁月不留人,一晃五十年了。
许久未曾见过他,打算这次去夫子山看看,送送这位老朋友。
船儿随波逐流,阳光逐渐柔和,晚霞挂满虚空。
李知蝉心有所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卫二狗呢喃道:“公子吟的真好嘞。”
卫平凡年幼不懂,只知拍手叫好:“比夫子山的夫子吟的还好呢。”
“倒是耽搁公子时间了,待到了夫子山,恐天色已暗,这一行,便不收公子船费了。”卫二狗愧疚道。
“无妨,船费还是要收的,明日遣人给你送来。”李知蝉道。
他这次来的匆忙,并未准备钱财,待到了夫子山,寻杜友明借三文。
天色昏暗,不好打扰卧床不起的杜友明,只能明日了。
“不用,不用。”卫二狗连连摆手。
李知蝉正要说什么,手中鱼竿忽地一沉,一尾修长白鲮鱼竟是跃上了渔船。
“好大的白鲮鱼。”卫平凡惊呼道。
卫二狗亦是惊讶:“公子好福源,这三尺白鲮鱼,已经数年不见了。”
西江特有的白鲮鱼,清蒸鲜美,数量稀少,鲜有人能捕捉到,这鱼有三尺,可卖百文了。
李知蝉取下鱼钩:“便以此鱼,抵了船费。”
“不成,不成,这太过贵重,我可没钱还你。”卫二狗道。
“那便欠着,我还会渡江的。”李知蝉道。
卫二狗想了想,道:“我可能等不到了,以后让平凡为你撑船。”
“好。”李知蝉点头。
他没有再抛竿,目光看向江面,一道青色身影,一闪而逝。
他起身作揖:“多谢了。”
卫二狗看向江面,什么也没看见,却肯定刚才有东西。
卫平凡挠头道:“公子,您在谢谁?”
李知蝉笑了笑,没有回答,目光看向远处的夫子山。
鱼钩一直移动,泡了这么久,地龙的味道早就散了,哪还能吸引鱼儿?
更何况,白鲮鱼不吃地龙,喜水草。
而这条白鲮鱼,不仅吃了地龙,还跃上渔船,显然是有东西挂上去的。
更巧合的是,他刚说完没有船费。
虽不知江中精灵,为何帮他,但却欠了这份情。
天色昏暗,渔船缓缓靠岸。
“天色已黑,不如一起登山,歇上一晚?”李知蝉道。
“不了,这白鲮鱼还要带回去出售呢,明日便不新鲜了,我点了香,又有经验,不会有事。”
卫二狗学着他作揖:“公子慢行,二狗争取多活几日,再为您撑一次船。”
他撑船而去,消失在黑暗江面。
李知蝉独自登上,并未去惊扰山中的夫子和学生。
他孤身来到后山,这里有一片竹林,后面是连绵山林。
竹林有一竹屋,是杜友明为他建的,每年都会有人打扫。
他每次来的晚了,便在这里歇脚,不惊扰杜友明。
推开竹屋,一股清香之气扑面而来。
屋内有书架,摆满了书籍,书桌上,有一张纸,上面压着两本书籍。
点燃油灯,看清了桌上书籍。
“疑龙经和龙经?”
李知蝉拿起两本书,下面的纸张,一条细长金龙,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细看之下,龙首低垂,带着几分秀气。
他仔细观看这条金龙:“有几分灵性,过于秀气,非杜友明所画。”
杜友明画龙,龙首昂扬,有一股正直刚猛之气,这条金龙,更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而且,杜友明早已熟读这两本书,不会来此翻阅。
是他那位女弟子来过?
放下书籍,继续压在纸上,未曾去翻阅。
李知蝉躺在竹床上,和衣而眠。
睡梦间,李知蝉似听见了呼唤声。
“大夫子,大夫子。”
声音从门外传来,略有些粗犷。
李知蝉打开房门,眼前却是一只手持三叉戟,面如蓝靛,巨口獠牙的怪物。
“精怪?”李知蝉心头一惊,他虽五次远游,有些见识,却不曾见过这般面貌凶恶之物。
“大夫子勿惊,小的是白璃娘娘座下,巡江夜叉青水,今日还给您送过一条鱼呢。”夜叉将三叉戟立于一旁,连忙作揖。
“多谢尊驾赠鱼,不知尊驾深夜造访,所为何事?”李知蝉强自镇定,温声问道。
对方不可能是来讨要鱼钱,精怪一般也不需要人类钱币。
“小的奉白璃娘娘之令,请尊驾入江赴宴。”夜叉恭敬道。
“赴宴?我和娘娘素不相识,缘何请我?”李知蝉疑惑道。
“大夫子可见着了纸上金龙?”夜叉问道。
“娘娘所画?难怪有几分秀气。”李知蝉灵光一闪:“她到过此屋?”
“大夫子恕罪,娘娘向学,于夫子学堂,听讲数年,得知龙经。
曾托梦请示过杜夫子,得其同意,才敢入内研学。”
夜叉惶恐,急忙解释。
“杜夫子既已同意,那便无罪,娘娘请我赴宴,可是书中有疑虑?”李知蝉问道。
“大夫子慧眼,本该娘娘亲自来访,奈何娘娘自知丑陋,出行皆有水汽相伴,恐惊了夫子山,遂派属下相请。”
夜叉道。
李知蝉很想说,那书不过是他抄来的,但又担心恼了这夜叉。
自己死后不过是回到玉蝉空间,再等十年而已。
可牵连了杜友明他们,却无法令他们死而复生。
略一沉吟,李知蝉道:“远游归来,颇为困乏,尚未见杜夫子,三日后入江可否?”
“一切听大夫子的。”夜叉作揖一礼,带着三叉戟,入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