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谋反？

这张天师说的是农户事，可两人皆是心知肚明，此事分明是皇家之事。

传闻中武帝同先皇最后一位子嗣，同样也是自皇子之位贬下后流落民间之人，恰恰最后传出消息的地方便是这扬州。

面对张天师的疑惑，沈易收拢了心神，轻声道：“这农户自家之事，我也不甚了解。”

“不过近日皆是在扬州，我倒也有一番见解想同天师分说一二。”

“状元请讲。”张天师手掌一晃，咸鸭蛋自桌上消失不见，他目光灼灼看向沈易。

“我记得刚来扬州时，粮铺米价是十五文钱一斗。”沈易自顾自说道，“而到了扬州不过两日，米价便是涨到了二十文。”

“直到水患之后，除却高邮县平抑粮价有方，二十五文的价格姑且还算稳定。”

“其余地方，一斗米，皆是要价四十文。”

“不知天师如何看待此事？”沈易转头问向张天师。

张天师皱了皱眉头，坦声道：“粮变贵了，但水患之下，世道本该如此。”

“世道本该如此，这本该二字，便能代表是对的吗？”沈易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缓声问道，“我也读过先贤文章，所谓贞观盛世，我记得当时粮价不过五文？即便是水患时，高邮县志记载，粮价也不过二十文。”

张天师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什么都做的了假，粮价却是做不了假。

短短片刻，他想了很多，闭门不出的皇子，已经到了暮年仍旧摇摆不定的武帝，以及雄心壮志的崔首辅。

确实，这大周王朝并不是那般美好，至少同贞观之治相比，相差太远太远。

“这世道，不该是这样。”他声音轻吐，眼神却是再度坚定起来。

所谓道家，本就有着尊三天正法，灭六天故鬼的传统。

比起多数被礼法束缚起来的儒生相比，道士的思想更为激进，同样也更为理性。

但理性的同时，也就代表着他们更擅长钻牛角尖。

“老道还有要事要忙，几日后还有一位官吏要来，就有劳状元接待了。”张天师豁然起身，朝来时方向走去。

他要继续尽自己的努力，去劝说那位。

且不说从龙之功，就只是单纯为了天下百姓。

市井嘈杂声随着他的站起而纷杂入耳。

沈易排出几枚铜钱付了餐钱，扬声问道：“敢问官吏姓甚名谁？”

“索元礼。”

此言一出，饶是以沈易的修为，也是觉得身体冰冷刺骨。

这个名字，不仅代表着他一个人，更是代表着其身下数以千计的冤魂枯骨。

“看来我这便宜岳丈捂盖子的决心甚是充足啊。”沈易揉了揉泛着鸡皮疙瘩的胳膊，低声轻叹，“只可惜……”

沈易原本还想着依靠首辅力量再往上攀一攀，等掌控实权后再开始自己想要做的事。

但同张天师一席话后，见他仍旧对那位废太子抱有如此期待。

沈易便是明白，跟着首辅一行，最多不过是踏上一条老路。

崔光远的想法他看的不要太明白，无非是致君尧舜上罢了。

改革的不彻底，便是彻底不改革。

沈易回想着这位索元礼的身份来历，渐渐下定了决心。

……

接下来的数日中，几番耕耘，尚无收获。

沈易深居简入，闲暇时便翻看高邮县中记载县志，尤其注重于张天师好不容易住进屋中的那位富贵人家。

此人名为李贞，李唐宗室。

传闻中乃是太宗之子，至于到底是不是，如今早已无人知晓。

当他从故纸堆中钻出来时，正好是张天师先前所言索元礼到来的日子。

一辆黑色马车缓缓驶入扬州城，其中递出牌子惊得扬州所有官员惶恐不安。

但这辆马车的主人早就乔装打扮，半路便来了高邮县，正坐在同福客栈内。

“索大人，久仰大名了。”沈易对着座位一旁端坐的索元礼拱了拱手。

“状元客气，小人这恶名，不提也罢。”索元礼缩着脖子，满是拘谨的笑了笑。

单看模样，谁也无法将眼前这个碧眼卷发的单薄身影，同那让整个神都洛阳夜哭止啼的鬼蜮罗刹联系到一起。

“索大人莫要客气了，能负责处理扬州一事，足以证明圣上圣眷之浓。”沈易亲自为他倒了杯茶，捧到他的手边。

“小人初到扬州，如履薄冰啊。”索元礼恭敬接过，呡了一口后叹息一声。

他的基本盘在洛阳、长安两京，关于扬州此地，他属实不熟。

原本索元礼没有来此地的打算，但是首辅强令，他不得不来。

几番寒暄客套之后，索元礼正色道：“首辅大人交代了，此行皆是由状元做主，给小人唯一任务便是将那郭宏波下入诏狱。”

“如果本官在此地静候佳音的话，索大人能否办下此案？”沈易试探问道。

面对这等问题，索元礼腼腆一笑，并未直接回答。

区区一个转运使，倒真没被他放在眼里，不过屈打成招，先刑后证，这手段他用了太多次了。

“郭大人如今马上步入上三品。”沈易提醒一声。

闻言，索元礼脸色不由僵硬起来，半晌后，他苦笑着对沈易拱了拱手：“状元可不能将小人弃之不管啊。”

他这手段，对寻常修行者还能用上一二，可这上三品，属实力不从心了。

作为大周王朝真正的顶梁柱，刑不上大夫所言的大夫，便是这帮超凡脱俗的修行者。

“要寻人同他抗衡却是极难。”沈易闭口不言张天师到来的消息，从另一个方向循循善诱道，“不过若是能办成一桩铁案，自会有人帮我们动手。”

张天师到来此地算是隐秘消息，不会让外人知晓。

而身为胡人的索元礼，自然便是外人。

“还请大人指点一二。”索元礼躬身请教道。

“本官记得，有前朝皇室流落于此。”沈易笑了笑，“你说，若是两相勾结，欲行谋反之事，这消息传出的话。”

“那自然是一桩铁案！”索元礼登时眼睛一亮。

于公于私，能做出这种功绩，对他而言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至于到底有没有谋反，谁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