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家

“爹,娘,对不起,其实今日女儿……”

徐仲英轻轻打断她,目光柔和:“你不用说,爹都明白,爹只希望你记住,这世上爹娘永远是最爱你的人。”

长乐感激地抱住父母亲。

趁着长乐在与长公主驸马爷道别,罗氏一手拍开儿子要去牵马绳的手,强行把他推上长乐的马车。

自己则上了另一辆。

等长乐钻进车厢里,看到的便是大马金刀地坐在主座上的李霁明。

视线相对,长乐被他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也没计较他坐了自己的位置,兀自在一旁坐下,问:

“今日怎么不骑马?”

李霁明:“瞧你眼睛红红的,要真舍不得,大可不必装贤良淑德,免得过不了几天,又忍不住跟人跑了,再折腾一趟。”

长乐怔了一怔。

原来他都知道,怪不得一直臭着一张脸……

长乐自然不能承认自己与宋珩私奔的事,否则今后在李家如何抬得起头来。

以前她喜欢宋珩,宁愿不要自己的名声也要和他在一起。现在她不喜欢宋珩了,可不想再为了一个畜生,坏了自己的清誉。

于是,长乐眉头一拧,斥道:“你胡说什么呢?给我让开!”

李霁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似是不敢相信她犯了这么大的错还能如此理直气壮,毫无愧疚之心。

片刻后,李霁明冷哼一声,起身坐到一边,又嫌离她不够远,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长乐坐下后,一边整理裙摆,一边偷眼打量李霁明。

他偏头盯着车帘,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隐在黑暗中,黑眸沉沉,看得出来,火气不小。

长乐想起了他们成亲这半个月,几乎没有一天是和睦的。

她嫌弃他性子顽劣,不学无术,觉得他配不上自己,即便当着公婆妯娌的面也不愿意给他一点好脸色。

可前世他们和离后,不管是他还是李家,都不曾怨恨过她。

甚至后来长乐父母双亡,公婆得知她在宋家过得不好,婆母私下还曾去看望过她,问她是否需要帮助,丝毫没有落井下石之意。

就为着这,这一世长乐愿意试着和李霁明好好相处,纵使做不成恩爱夫妻,也不要再像从前那般水火不容,两看相厌。

想好后,长乐斟酌片刻,问:“生什么气呢?”

李霁明不吭声。

他早就打定了主意不想理她,至少回去的路上不想理。

李霁明知道他们两人是联姻,互相之间没什么感情,可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吧?

她偷偷跟着青梅竹马私奔,害得他和他家人为她担惊受怕了一天,结果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莫名其妙地回来。

一句解释没有不说,居然还问他为什么生气?

母亲不了解她,轻易被她糊弄过去,他可没那么容易受她蒙蔽!

长乐主动示好,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对方开口,面上有些挂不住,看了眼他坐了一半的屁股,淡淡道:

“坐那么远,也不怕掉下去。”

李霁明幽幽瞥向徐长乐。

他七岁开始习武,登山渡河皆能如履平地,坐个马车还能掉下去?

李霁明发誓,他真的不想和这个女人说话,可哪个铁血男儿,面对这样的嘲讽能坐得住?

“你说谁掉……”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猛地一晃,李霁明身子一歪,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车帘外摔去。

他慌忙抬手撑住车厢,才躲过了摔到车子底下的结局。

一抬眼,就见徐长乐正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李霁明霎时红了耳根,在心里狠狠唾骂了车夫两句,随后直起身体坐好,装作无事发生,低头理了理衣袍。

车厢里充满了尴尬的气氛,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到了李家,马车还未停稳,李霁明就跳了下去。

长乐钻出车厢抬起头,看见一个身穿藏青色斓边道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前,正是她的公爹李东廷。

公爹出身寒门,家境贫寒,却才学出众,十八岁就高中状元,三十岁就因修渠治河有功而做了工部尚书。

父亲很欣赏公爹的才能,在长乐幼时,经常主动邀请公爹到长公主府做客。

前世的长乐,自小受父亲的影响,起初对公爹还是十分欣赏与敬重的。

可后来父亲决定与李家联姻,长乐本以为以公爹刚强正直的性子,定会拒绝,或者说,在明知她不情愿的情况下,定会拒绝。没想到,公爹什么都没有说。

什么清流纯臣,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

嫁过来第一天早上,憋了一肚子火气的长乐,就不顾礼仪尊卑,将公爹骂了一顿。

可公爹非但没有生气,只不卑不亢地同她解释,说自己从来不曾有过从这门婚事中获利的想法。

总而言之,他无法拒绝她父亲执意要将她嫁到李家,但他身为一家之主,绝不会允许李家的任何人,利用长公主亲家的身份,为自己谋取私利。

那时长乐正在气头上,才不信公爹的鬼话,只觉得这人虚伪到了极点。

直到后来父亲战死,却被朝中一帮奸佞弹劾领兵不力,是公爹站出来为父亲据理力争,保住了父亲的身后名,长乐才恍然发觉,自己一直以来好像误解了公爹。

回想起自己那天早上的“惊世”之举,长乐再见到公爹,难免愧疚难安。

她走上前,与公爹互相欠身行礼,关切道:

“这么晚了,父亲怎还不休息?”

李东廷有些惊讶,成亲半月,这还是郡主第一次改口叫他父亲。

“臣听闻郡主今日险些被贼人掳走,担忧不已,没亲眼见到郡主,臣如何能安心?”

长乐:“父亲放心,那些无法无天的贼人已经被周侍卫尽数抓获了,我也并未受伤。”

李东廷点点头:“那便好。都怪臣教子无方,让郡主受惊了。”

说罢,他绷起脸,严厉地瞪向儿子:“我问你,为何没有保护好郡主?郡主才嫁过来半个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若郡主有个三长两短,你对得起长公主和驸马对你的信任吗?”

“你先去祠堂给我跪着,我一会儿再过去找你。”

不等李霁明开口,长乐便道:

“父亲,您别怪霁明,是我不让他跟着我的。”

此话一出,李东廷和罗氏都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