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顾不上胸腹间传来的阵阵剧痛,一个箭步便已冲到柱首身前!
“柱首爷!您……您没事吧?!
她……她可曾伤到您分毫?!”
他声音因焦急而嘶哑,伸手便想去搀扶。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心中便猛地“咯噔”一下,察觉到了不对劲!
柱首爷依旧保持着先前那副挺身而立的姿态。
双目圆睁,仿佛还在与无形的强敌对峙。
但……他身上,却已没了半分活人应有的气息!
皮肤冰冷,眼神也已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而黯淡!
若非他手中那根拐杖,此刻正死死地抵在青石地面之上,恐怕他早已软软地瘫倒在地,化为一具冰冷的尸骸!
周锐的脑袋轰地一响,眼前一阵发黑,耳中嗡嗡作响!
怎么会?!没有呼吸了?!
他颤着手探向柱首的颈动脉,指尖所触之处,早已是一片沉寂。
他脑海中顿时闪回刚刚巷口的一幕。
那一瞬,慧玛只是轻轻驻足,甚至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动作。
她的衣袖并未触碰到柱首的身体,连力道都谈不上。
可就在那一刻,柱首便被无声无息地夺去了生命!
是她!是慧玛下的死手!
“柱首爷——!!!”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转身向着巷口外的护卫们,高声呼救:
“快来人啊!柱首爷……柱首爷他……出事了!快!快来人啊!!”
几名护卫听到喊声,迅速赶来,看到柱首那不容置疑的死状,脸色瞬间惨变。
他们七手八脚合力,将柱首缓缓安放于地上,动作小心翼翼,却无力挽回分毫。
随后,一名身形健壮的护卫蹲下,将柱首背上,众人以最快速度朝城南奔去。
他们的目的地——城南济养院。
城南济养院,乃是岭南县官府早年设立的一处慈善机构。
平日里,主要由一群领取官府微薄补贴的挂名僧众,以及几位略通医术、在此坐堂应卯的半吊子医士共同运营。
它的作用,便是接收城中那些贫苦无依、又身染疾病的垂死之人。
或是收容部分无家可归的孤寡老弱,也算是官府彰显仁政的一处门面。
此刻,因先前演武场上那场突如其来的剿匪大战。
这家平日里还算清净的济养院,早已是灯火通明,人满为患。
进进出出的多是身上带伤、表情痛苦的官兵、镖师和护坊队员。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草药味、以及伤者痛苦的呻吟声。
周锐和那几名护卫,心急如焚地将柱首爷抬入一间由管事僧人紧急腾出来的、相对还算清净的厢房之内。
他们刚刚将柱首爷的身体在床榻上安放好,便与几道闻讯赶来、或被搀扶着走进来的熟悉身影,迎面撞了个正着——
正是先前在演武场上,被慧玛一招击伤的几人。
此刻虽已苏醒过来,但个个面色苍白、气息虚浮。
镇南镖局总镖头洋玄、安远镖局总镖头孟威、护坊队队长范大成等人,
正接受郎中包扎,或自行运功调息。
他们几人一见到被抬进来的是柱首郭严泰,
而且看他那双目圆睁、面无血色、已然没了半分气息的模样……
无不大惊失色!
也全然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
纷纷挣扎着起身,踉跄着围拢上来,
七嘴八舌、声音嘶哑地追问——
“究竟发生了何事?!”
“柱首爷为何会……会遭此毒手?!”
洋玄总镖头的目光,在悲痛的周锐身上扫了一眼。
他见周锐虽然也是衣衫带血,脸色惨白如纸,
但相比自己与其他几位几乎去了半条命、
至今仍感觉内腑翻腾、气血不畅的惨状,
周锐这小子……竟似恢复得极快?
除了气息略有些不稳,
竟看不出受过重创的模样!
他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浓浓的惊异之色。
“周小师傅……你的伤势……老夫记得你也被那人一招击飞……
怎地……竟恢复得如此之神速?!”
周锐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回应洋玄的惊疑。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慧玛在巷口那最后一击。
慧玛……她最后对柱首爷出手的那一下,究竟是何等诡异绝伦的手段?!
只是在柱首爷身前那么不经意地停顿了一下,一个照面——
柱首爷便已……这般无声无息地殒命当场!
他心中一片冰凉。
她只是……用了最简单、最直接、也最不留任何痕迹的方式,轻而易举地取走了柱首爷的性命。
这,也许就是她对一个在她眼中……尚还值得尊敬的对手,所能给予的最后一份“仁慈”?
“周锐兄弟!周锐兄弟!
你伤得也不轻,快让德海师傅给你看看!
你流了不少血啊!”
旁边一位相熟的护坊队员见他失魂落魄,连忙拉着一位僧医打扮的老者上前,想要为他诊治。
周锐却猛地一摆手:
“我的伤不碍事!死不了!
劳烦各位前辈在此好生照料柱首爷的后事,也请各自珍重,调养伤势。”
他挣开身旁试图搀扶他的几名护坊队员。
再次以那根铁尺为杖,拖着那副身体,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渐渐浓郁的夜色之中。
天色已彻底黑透,唯有天边一弯残月,在厚重的云层间时隐时现,洒下几缕微弱而清冷的辉光。
周锐辨认着白日里来时的路径,再次向着北山那座早已荒废的义庄行去。
一路之上,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盘旋:
慧玛!她一定还在那里!她为何要痛下杀手,取柱首爷的性命?
她之前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何图谋?!这些问题,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
当他再次来到那熟悉的破败院墙之外时,义庄内竟是静悄悄的,没有半分声息,也没有半点光亮。
他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地潜入院中。
只见天井的中央,又重新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篝火!
火光摇曳,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对面那堵早已残破不堪的泥墙之上。
慧玛就在这里!
她盘膝坐在篝火之旁,她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再次回来,也似乎……已在此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