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他一定是在看着我！’

梅琳娜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在死死盯着自己。

“嗬——！”

周围僵尸的嘶吼声，豌豆射手发射的噗噗声，火焰灼烧的噼啪声，在这一刻仿佛都离她远去。

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战场尽头那个诡异的矿工僵尸。

还有那道令人头皮发麻的视线。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附魔海螺，动作僵硬而迟缓，生怕任何一个大动作会惊动远处的那个存在。

“瑟琳娜……我这边……有点不对劲。”

她将海螺凑到嘴边，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颤抖的气声说道。

“怎么了。”

瑟琳娜沉稳的声音传来，像一剂镇定剂，注入了梅琳娜慌乱的心。

“有一只僵尸。”

“很奇怪。”

梅琳娜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描述眼前的景象。

“一只矿工僵尸，它……它就站在最后面，一动不动。”

“它没有往前走，也没有吼叫，就只是站在那里。”

“它在看我。”

最后四个字，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海螺那头，瑟琳娜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更久。

“梅琳娜，你听我说。”

瑟琳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盲目攻击。”

“为什么？”

梅琳娜无法理解。

“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在迷雾森林里，对付那些狡猾的地精斥候吗？”

瑟琳娜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梅琳娜愣了一下，随即回忆起那段经历。

那些地精斥候不会第一时间冲上来，而是躲在远处，观察他们的阵型，寻找薄弱的环节，然后用最致命的方式发起突袭。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梅琳娜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它在侦查。”

瑟琳娜的声音，证实了她的猜想。

“它在观察你的防线，寻找你的弱点，评估你的实力。”

“它不是普通的僵尸，甚至比戈林遇到的那只还要狡猾。”

“这……这也是智慧僵尸？”

“是的，而且是更有耐心的那种。”

瑟琳娜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凝重。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现状，继续清理你面前的普通僵尸，不要露出任何破绽，不要让它察觉到你的弱点所在，更不能让他发现你慌乱。”

“我明白了。”

梅琳娜深吸一口气。

她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个矿工僵尸，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眼前的防线上。

但她的心神，却前所未有的集中。

指尖在法师袍宽大的口袋里轻轻拂过，感受着一张张卡片坚硬的边缘。

阳光土豆雷。

高冰果。

还有那张她一直没舍得用的，威力巨大的樱桃辣椒。

她的手最终停留在几张小喷菇投手的卡片上。

如果对方真的像瑟琳娜说的那样在侦查，那么自己就必须做出一些调整，一些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调整。

‘梅琳娜！’

‘怎么会是她？’

艾伦的意识，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击中，瞬间陷入一片空白。

僵尸冰冷的本能在他体内叫嚣着，催促他前进，去撕碎那个冒险者，夺取她的战利品。

可记忆的碎片却在此刻翻涌而上，尖锐地刺痛着他的神经。

是这个小法师在自己穷困的时候，大大咧咧地邀请自己共饮一杯麦酒，用毫不做作的笑声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是她一脸认真地为自己出谋划策，让自己挣到了第一桶金。

那些温暖的画面，与眼前这个冰冷残酷的关卡，形成了最荒谬的对比。

现在，自己却要作为猎食者，去攻击她，去夺走她辛辛苦苦获得的战利品。

他那只握着铁镐的、青灰色的手，此刻感觉重逾千斤。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嘶吼。

不能是她。

为什么偏偏是她。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成了尸潮中一个诡异、静止的坐标。

“咔嚓——”

艾伦未曾注意，一股极致的冰寒，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

清脆的冻结声响起。

他眼中的世界，被一层厚厚的、带着冰花的晶体覆盖。

艾伦的思维仿佛也被冻僵了一瞬。

他看到梅琳娜那张隔着冰晶略显模糊的脸上，绽放出毫不掩饰的惊喜。

那是一种猎物轻松落入陷阱的、纯粹的喜悦。

“漂亮！我的冰封术一下就成功了！”

少女清脆的声音隔着遥远的距离传来，带着一丝得意洋洋的炫耀。

艾伦看见，她毫不犹豫地从卡包里抽出了一张散发着炙热光芒的卡片。

阳光炸弹。

一次性的高攻击消耗卡，能够直接将僵尸炸成灰烬。

仿佛是僵尸最本能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艾伦所有的犹豫和挣扎。

我这就要死了？

被她亲手杀死？

不！

他想呐喊，想告诉她自己的身份，想让她停下。

“嗬、嗬——！”

可无论他如何用力撕扯喉咙，发出的都只是僵尸特有的，毫无意义的嘶吼。

无法传递出任何有效的信息。

“给我去吧！”

梅琳娜已经举起了那张致命的卡片，卡片的光芒在她指尖汇聚。

不！

不不不！

我还不能就这样失去好不容易弄来的卡片！

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

艾伦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体内不知从何处涌出一股狂暴的力量。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扭动手中那柄冰冷的铁镐。

“嗬——！！！”

伴随着一声咆哮，铁镐的尖端与厚重的冰层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砰！！！”

坚固的冰封，应声碎裂。

无数冰屑四散飞溅。

在梅琳娜那张由惊喜转为错愕的俏脸上，阳光炸弹刚刚脱手，划出一道金色的抛物线，朝着他之前被冰封的位置呼啸而来。

金色的抛物线在空中划出一道绚烂却致命的弧光。

砰！！！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被冰封术结成艺术品般的矿工僵尸，竟然以冰雕内部的铁镐为支点，用一种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力量，由内而外地……炸开了！

无数晶莹的冰屑，混合着腐朽的寒气，向四周爆射开来。

阳光炸弹落在了空处，轰然引爆，金色的能量冲击波将周围几只倒霉的普通僵尸掀飞，却连那个矿工僵尸的衣角都没碰到。

怎么可能？！

完了，这是一只智慧僵尸，一击不中，第二次可就麻烦了！

恐惧，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

瑟琳娜那些冷静的分析、周密的战术，在这一刻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了它！

必须在它靠近之前，不计任何代价，将它彻底抹除！

梅琳娜的手指在卡包里疯狂地摸索，动作慌乱得甚至划破了指尖。

她不再去思考什么成本，什么战术配合。

一张散发着灼热气息的卡片被她猛地抽出。

樱桃辣椒！

她甚至没有瞄准，就凭着本能将这张压箱底的保命卡片狠狠掷了出去！

紧接着，阳光土豆雷，双发仙人掌，任何她能摸到，带有一丝攻击性的卡片。

一时间，各种颜色的植物在战场空格生长，豌豆与尖刺四处乱飞。

这不再是战斗，而是一场由恐惧主导的、毫无章法的歇斯底里。

“嗬嗬嗬嗬……”

然而，那个矿工僵尸，却像是一道在风暴中穿行的灰色闪电。

它没有像戈林遇到的那只一样，展现出什么匪夷所思的灵巧身法。

它的动作依旧僵硬，甚至有些笨拙。

可它总能提前半步，用一种近乎预判的诡异步伐，躲开那些致命的攻击范围。

一颗樱桃辣椒在它刚刚站立的地方炸开，烈焰席卷，它却已经闪到了一只铁桶僵尸的身侧。

几枚阳光土豆雷在它前方爆裂，它却恰好停步，让前面一排普通僵尸替它踩了雷。

它在躲。

“哈呼~哈呼~”

梅琳娜的攻击渐渐慢了下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喘息中带着一丝困惑。

她发现了一个极其诡异的事实。

这只强大到离谱的智慧僵尸，从始至终，竟然一步都没有向自己靠近过。

它只是在躲闪。

在尸潮的后方，在她的攻击范围边缘，狼狈地闪避着，却丝毫没有反击或者突进的意图。

为什么？

以它能挣脱自己冰封术的实力，冲到自己面前，应该不是难事。

可它为什么不这么做？

就在梅琳娜的脑中一片混乱，恐惧与疑惑反复交战时。

战场上那道灰色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

它站在一片被清理出的空地上，周围再没有可以充当掩护的同伴。

同时缓缓地，抬起了它那两只青灰色的、僵硬的手。

它没有亮出爪子，也没有举起那柄看起来就能轻易敲碎人头骨的铁镐。

它只是将两只手掌摊开，对着梅琳娜的方向，笨拙地，左右摇了摇。

那是一个……摆手的动作。

一个在人类世界里，表示“停下”或者“我没有恶意”的动作。

梅琳娜彻底愣住了。

她握着一张小喷菇投手卡片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这……是什么新的骗术吗？

一种她闻所未闻，甚至想都想象不出的，顶级智慧僵尸的心理战术？

可那僵尸的动作里，没有丝毫的威胁。

它就那么站在那里，任由自己暴露在随时可能到来的攻击之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个僵硬而滑稽的摆手动作。

梅琳娜的喉咙动了动，感觉有些干涩。

她没有再丢出卡片。

一种比恐惧和困惑更加强烈的情绪，占据了她的心头。

她攥紧了手里的卡片，保持着随时可以攻击的姿态，然后，试探着，向前迈出了一小步。

远处的矿工僵尸立刻停止了摆手，身体站得笔直，仿佛生怕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会惊扰到她。

梅琳娜又向前走了几步。

她越是靠近，心中的那种感觉就越是清晰。

这只僵尸身上，没有杀气。

甚至没有敌意。

那双猩红的瞳孔里，投射出的不是嗜血的欲望，而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的、近乎焦灼的专注。

‘梅琳娜懂了！’

艾伦的意识，几乎要被这巨大的成功冲垮。

成了！

这个简单的、甚至有些愚蠢的动作，真的让梅琳娜停止了攻击！

他看到她正一步步向自己靠近，脸上的恐惧与戒备，正在被一种茫然的好奇所取代。

太好了。

只要她肯靠近，只要她愿意沟通，自己就有机会。

必须想办法，用僵尸的身体，传递出属于人类的信息。

只要能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这场没有意义的厮杀就可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