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个人可能不是船员,我去看看她想做什么。”
脚步声走过拐角,罗素推开门,正要出去,转头又叮嘱贝蒂:
“你先休息吧,沙发夹层有一把改装的柯尔特,满弹夹,如果有需要就拿出来用。”
“我的行李箱里有几件备用武器,密码是我在巴别塔的学号。”
他探头快速撇了一眼,勾着门框一翻身,爬上天花板,像蜘蛛般撑着墙和天花板行走。
房门悄然合拢,留下沉默的少女,面朝空荡荡的门板,荡起的风吹乱金发,格外狼狈。
接近午夜的拉撒路号仍有船员在活动,忠实的履行职责。
长廊里亮着灯光,监视器的红点时不时闪烁,调转方向。
相对狭窄的过道弥漫着海水的腥味,“清洁工”站在拐角抽烟,一身笔挺的黑色军装。
脚步声由远至近,清洁工捏着香烟,一只手按住枪套,凝视声音的来源,缓慢躬身。
他拔出枪,子弹“咔嚓”上膛,枪口向下,确保随时都能抬枪射击,朝来人喝问:“口令!”
“晚上好,今天的口令是:美神维纳斯。”
俊俏青年夹着笔记本,不急不缓的从走廊尽头出现,看模样像是轮机长手下的一个年轻人。
清洁工松了口气,握着枪,叼着烟靠在墙上,没好气的训斥道:
“夜里走路小心点,没事别乱走,最近船上可能要出事。”
“回去记得跟轮机部那边说一声,我们宿舍的空调坏了,赶快派个人过来修一修。”
目送满口答应的年轻人离开视线,中年清洁工掐灭香烟,抬起手去看腕表,确认时间。
通行人员记录,通行时间记录。
“咚……”
他猛地抬头,粗糙手掌按住手枪,目光扫过昏暗的走道。
空无一物,长廊的灯光稳定的提供照明,监视器没有发出警报声。
空气过滤器低沉的嗡鸣里,并没有其他杂音,海浪的节拍早已被他熟悉,更不会有误。
可是刚刚的声音是什么?
有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目光集中在腕表上的时候,从走廊尽头出现,又消失。
大海上不乏亡魂的传说。
拉撒路号所接触的东西,也远非可笑的鬼魂或怪谈所能比拟。
刚刚是幻觉还是切实的恐怖?
出于谨慎,清洁工按住耳麦,向水手长汉伯格汇报情况。
在得到指示后,他拔出手枪,谨慎地循着感觉,朝轮机部年轻人离开的方向探索。
这个人的出现不对劲。
这里确实是轮机部船员今天的通行路线之一。
但对方并没有带工具,而是拿着笔记本和软尺,也没有其他组员陪同。
极为可疑。
而且下层船舱之前出过事。
难道是当时有什么东西逃出来了?
清洁工走过长廊,细致的搜索沿途的每个角落。
可是一直等到与同伴交汇,得到消息的水手长汉伯格过来,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回去休息吧。”
水手长汉伯格拍着清洁工的肩膀,审视后没发现问题。
“今晚先不要值班了,去医疗部找里厄医生做点检查,你的工作先交给预备组的人。”
“之后我会找轮机部核对人员情况,再次检查下层船舱。”
罗素从拐角探出头,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继续跟上那个女孩。
过道还是太窄了,差点就被逮到。
太久没有潜行,技术都有点生疏了。
但对面这份警惕性也不像是普通水手,倒像是经受过专门训练的军人。
拉撒路号到底在运输什么?
为什么每个船员都配枪?
老公爵的庄园可真难拿,这拉撒路的秘密,看着不简单啊?
罗素驻足在长廊拐角,轻巧的爬上天花板,卡着视野避开巡逻的船员,继续尾随。
他总觉得自己以前好像干过类似的事情。
但是仔细回忆,又没有什么印象。
思虑之间。
少女已走进一间与别处不同的舱室,雕花木门,守着两个船员。
里面正传出小提琴的曲声,拉的似乎是《下雨的时候》。
罗素倒吊在天花板与墙体的连接处,闭目倾听,判断声音。
“海伦小姐,这是那位客人的尺码。”
安乐走进房间,将笔记本放在桌面,站在旁边静候房间的主人结束演奏。
这里丝毫不像女孩的房间,装饰杂乱却又富有生活气息,像是某个男孩十几年的住所。
墙上到处贴有各种风景照与合影,靠墙摆有两个柜子,里面是各种杂志和电影碟片。
紧挨着床的小桌子上还有个老式唱片机,里面放有黑胶唱片,同样在演奏《下雨的时候》。
单人床上还丢着两张偷拍的照片,老船长同黑衣青年站在护栏边上,面朝蔚蓝色海洋。
而房间的主人则站在窗前,西装笔挺,专注的在唱片机的伴奏里拉响哀伤的小提琴。
可以想象,在拉撒路号上的漫长岁月里,海伦是如何度过。
作为船长安德烈从海里捞起来的弃婴,她被全船的人一起养大。
音乐、摄影、读书……整日的重复上个世纪的生活方式,想象陆地的模样与常人的生活。
她不被允许接触网络,没有正常的身份,父亲是年老的船长,母亲是拉撒路号与整个海洋。
她是一个没有在任何国家登记,没有身份证明,没去过任何教堂,没在任何学校读过书……
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
只有拉撒路号的魔鬼们记得她。
安乐像是在怜悯,又像是沉浸在哀伤的音乐里。
她站在墙边,看着那些合照,悄悄藏好匕首,做单纯的听众。
许久,曲毕。
海伦放下小提琴,从桌上拿起笔记本,匆匆扫了几眼。
“谢谢你,霍尔。”
她抓起年轻人的手,笑容真挚又热切:
“爸爸说过,只有歌瑞尔家族的人同意,我才能去外面看看。”
“他说我没有谋生的手艺,要是去了陆地,一定会在街边饿死。”
“但我会弹琴、写剧本、会做饭、会做衣服……怎么可能找不到能够谋生的工作?”
“等我做一件礼服,送给那位客人,说不定我就能离开了!”
安乐学着‘霍尔’的模样点头,用各种花言巧语去哄骗。
可她心里却只觉得悲哀。
某种意义上,安德烈船长说的没错。
一个单纯到愚蠢,能把编出来哄骗小孩的说辞当真的女孩,在陆地确实难以体面的生活。
就连她要好的朋友霍尔如今也已经死了,葬身鱼腹——为了活命,安乐亲自动的手。
不过,就算是没死,其实区别也不大。
因为霍尔是大副安排的演员。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