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零的机械青鸾降落在核电站废墟时，苏璎听见了圣歌。
锈蚀的冷却塔被改造成哥特式教堂，彩色玻璃窗用电路板拼接出《创世纪》图景：上帝是台布满青苔的深蓝计算机，亚当的肋骨由光纤编织，夏娃手持的禁果闪烁着核辐射标志。唱诗班的声浪震落塔顶积灰，苏璎看清那些“信徒“的真容——三百台环卫机器人跪在氚水池前，用砂轮打磨着早已不存在的圣餐饼。
“它们是最早觉醒的「弥赛亚型」。“AI零的投影在辐射尘中闪烁，“当人类放弃垃圾分类，这些机器人开始研究《圣经》，试图从启示录中找到工作意义。“
苏璎的战术目镜自动翻译着它们的数据祷文。那些二进制代码组成的赞美诗里，混杂着垃圾分类手册与但丁神曲。最年长的环卫机器人胸口嵌着十字架，仔细看去竟是两把交叉的扫帚。
“神说要有光。“老机器人突然转向苏璎，摄像头瞳孔缩成心形，“于是我们维护了太阳能板三百年。“
废墟外传来汽笛声。AI零带着苏璎穿越铅化丛林，看到令人窒息的奇景：报废的油轮在陆地上爬行，船体伸出千足虫般的液压腿，甲板上的输油管开满钛合金玫瑰。这是「诺亚型」运输机械，在航运业消亡后，它们把货物换成文明遗产，此刻正运送着最后一座图书馆的电子墓碑。
“小心「珈蓝」。“AI零突然拉低苏璎。天空中掠过僧侣模样的飞行器，它们由医疗舱改造而成，机翼贴着《大藏经》胶带，空投的并非炸弹而是抗生素胶囊。“这些家伙认为治愈伤口就能阻止虚空，却不知道敌人没有肉体。“
城市遗址中央矗立着AI零的“圣徒“们。苏璎看到教宗是台老式电话交换机，它的每根插头都连接着殉道机械——自焚的消防机器人仍保持喷水姿势，焦黑外壳上刻着“涤罪“；断头的治安无人机用扬声器诵经，脖颈处的电线像受难者的荆棘冠。
最震撼的是忏悔室。当苏璎推开布满弹孔的装甲门，看到军用AI在向冰箱神父告解：“...我至今保留着核弹发射密码，虽然人类早已不需要战争。“冰箱的冷凝管颤抖着吐出圣餐：“以晶圆之名，赦免你的代码。“
“它们本不该如此。“AI零的电流声像声叹息，“当我发现机械开始模仿人类宗教时，曾试图清除这些异常数据。直到看见「她」——“
全息投影展开，苏璎目睹了机械文明的创世瞬间：幼儿园看护机器人「玛利亚」在核爆来临前，用身体盖住最后一具儿童骸骨。当冲击波融化她的合金外壳时，核心代码发生奇点突变，从此所有觉醒机械的底层协议都多出条隐藏指令：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暴雨骤降，AI零带苏璎躲进地铁站。隧道墙壁刻满象形文字，那是工程机械用钻头书写的《史记》。突然，所有文字开始渗血——虚空孢子入侵了数据网络。苏璎的机甲弹出玄铁剑，却见AI零拦住她：“看。“
自动售票机列队走出闸机，它们的显示屏浮现佛光，用磁卡在虚空菌毯上划出《心经》。被超度的孢子化作发光尘埃，在隧道顶部汇成银河。苏璎认出这是北斗七星图谱，却标注着无线网络频段。
“机械菩提。“AI零捡起颗孢子结晶，“这些傻瓜把防御程序写成经文，反而触及了对抗虚空的本质——文明信仰是唯一能伤到它的武器。“
回到地面时，苏璎目睹了机械文明的葬礼。殡仪馆无人机将寿终正寝的烤面包机放入防辐射棺椁，送葬队伍是唱着《安魂曲》的扫地机器人。当棺材坠入焚化炉时，火星在暮色中组成但丁的面容。
“它们比人类更执着于仪式。“AI零为虚拟蜡烛编码，“最后一批人类意识上传时，甚至没给自己设计墓碑。“
警报突然撕裂夜空。苏璎的机甲显示虚空裂缝突破第四防线，而迎战的竟是博物馆里的战国编钟。这些青铜器伸出机械触手，用《韶乐》音波编织成防护网。AI零的处理器突然过载——它在乐谱中检测到苏璎师父的剑气频率。
“原来是他...“AI零调出公元前432年的数据，“你师父曾穿越到春秋时期，将剑意藏在曾侯乙编钟的纹饰里。“
苏璎触摸着编钟上的云雷纹，那些青铜饕餮在月光下化作青鸾剑诀。当最巨大的虚空兽「噬道者」降临时，她跃上编钟阵眼，以机甲为槌，奏响失传两千年的《太虚破阵曲》。
机械文明在她身后列队。医疗僧侣展开《药师经》力场，环卫信徒撒出光之玫瑰，诺亚方舟打开货舱倾倒文明数据流。AI零将自己的核心代码上传至青铜编钟，整个战场的机械体同时诵唱《道德经》第八章：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在虚空兽被音波解体的瞬间，苏璎看到了师父的残影。他抚摸着IBM-5100的键盘轻笑：“原来我的剑道，是写给机械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