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万相谷之迷

晨露未晞，苏越站在北院药田边缘，指尖轻抚过一株七星草的叶片。

淡蓝色的草叶上，七颗星斑在朝阳下泛着微光，如同天上北斗投影人间。

他凝神感受着叶片中流淌的星辰之力，体内补天诀自动运转，将这股微弱的星力纳入经脉。

“臭小子好雅兴。“

柳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慵懒。

苏越转身，随手把星盘扔向柳穆。

那星盘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被柳穆稳稳接住。

“原来修炼补天诀的人走火入魔，是因为里面藏有煞气。“

苏越注视着柳穆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柳穆接过星盘，手指在盘面上轻轻摩挲，避开了苏越探究的目光。

他转身望向远处连绵的山脉，沉默了片刻才道：“成功了？“

“还好有这星盘。“苏越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算是...有惊无险。“

这位北院长老今日换了一身靛青色长袍，腰间悬着个黄玉酒壶，看起来不像学宫长老，倒像个游山玩水的散修。

但苏越知道，这副随意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实力。

“柳师。“苏越转身行礼，目光在柳穆腰间多停留了一瞬。

那酒壶看似普通，实则是一件空间法器，壶身上若隐若现的云纹是造物境强者才能刻画的“纳虚“阵纹。

“这是阵师才能布下的神通。难道他是一名阵师？“苏越心中暗忖。

他虽在入摘星学宫时打听过，但对这位北院长老的底细却知之甚少。

“难不成这摘星学宫中还有阵师？”

柳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笑一声：“眼力不错。“

他解下酒壶晃了晃，壶中传来水声轻响，“三十年前赵宫主所赠，可装三江之水。“

苏越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之色，心中却暗自警惕。

这位柳师与那位赵宫主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听说昨日藏经阁出了些状况？“柳穆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确有此事。“苏越将吕牧偷袭之事简要说明，隐去了补天诀其中的细节。

他注意到当提到“魔心散“时，柳穆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柳穆听完，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你看看这个。“

玉简中是份密报：三日前，星瀚王朝三皇子萧景琰秘密接见了暗影卫统领墨刑。

同日，学宫南院有三名弟子无故失踪。

“吕牧是南院弟子。“柳穆意味深长地说，“魔心散需要活人试药。“

苏越瞳孔微缩。

前世经验告诉他，这背后牵扯的恐怕不止是学宫内部的权力斗争。

“弟子不明白，“苏越故作困惑，“星瀚皇室为何要针对学宫？

摘星学宫作为王朝内的一大势力，将来王朝若有难，学宫必会成为一大助力。现在撕破脸不值得也没道理呀！“

柳穆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可知道万相谷的来历？“

见苏越摇头，柳穆抬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四周空气顿时变得凝滞起来。

他压低声音道：“八百年前，摘星祖师与乾岚宗主在万相谷发现了一处上古遗迹。

两人各得半部《占星策》，乾岚宗主那半部演化成周天星图，而我们祖师所得的，就是星辰引。“

苏越不解，“话说这星辰引不是补天诀的药匙么？为何补天诀会藏于'星辰引'之中？“

柳穆看向远方，面色平静如古井无波。

“补天诀和星辰引本就一脉相承，星辰引最初也不过是从'道经'中剥离而成。“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这些信息是我那弟子用生命换来的，目前只有我知道。

不过其中端倪恐要追溯到上古时期，我也无从得知。“

苏越心头一震。难怪周天星图与补天诀会产生共鸣！“原来是一脉同源。“

“这些年，星瀚皇室一直在寻找完整的《占星策》。“柳穆声音渐冷，“他们怀疑，万相谷中还藏着第三部分。“

“所以吕牧...“

“不过是个试探。“柳穆冷笑，“萧景琰想知道，学宫对补天诀的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补天诀这么强大的功法，星瀚皇室也不可能能让它蒙尘。

“这些年他们也在寻找能够安全修炼补天诀的方法。“

苏越若有所思。看来星河道人灵念所说的“三日之约“，恐怕早就在某些人预料之中。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柳师，既然皇室如此觊觎补天诀，为何不直接强取？以皇室的力量...“

“因为忌惮。“柳穆打断道，“学宫表面看似松散，实则底蕴深厚。

更关键的是...“他指了指天上，“有些规矩，即便是皇室也不敢轻易打破。“

苏越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晴空万里，却隐约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威压。

他心中了然，这恐怕涉及到更高层次的博弈。

“明日戌时，我会安排你去万相谷采集星辉草。“

柳穆突然说道，“你借此机会好好探查一下占星策的其他部分。“

若是有！不必带回，你直接修炼便好。

“最重要的是！即使你得不到也不要给星瀚皇室得到。“

柳穆长叹一口气：“这些年，皇室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其他两座虚宫已经有了被吞并的迹象。

我摘星学宫得亏有古副宫主的存在，才能勉强震慑住他们的野心。“

苏越愕然，“没想到有一天，一个学宫的存亡，竟然要寄托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柳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臭小子，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你应该懂。“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有诸多疑问，但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苏越不置可否，其实多多少少他也能猜到一点。

他自认为以林夜的身份回到学宫，隐藏的已经够好了，但似乎已经暴露了。

只不过他们好像并不是很在意，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林夜。

甚至学宫长老还有意无意的替他打掩护，就像把他当做一颗棋子利用。

这属实给他整不会了，但他从来不介意成为别人的棋子。

因为能真正掌握他这颗棋子的人似乎在这东煌州还不存在。

他非常愿意以身入局，因为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掀翻这棋盘。

柳穆递过一枚令牌，“这是古副宫主的手令，可避开大部分禁制。“

“里面还有她的一缕灵念，关键时刻能帮你化解一些难关。“

苏越眼睛一跳，听得此话，他好像已经知道背后是谁在支撑他了。

以他的推算，凭柳穆在学宫的地位还不足以如此肆无忌惮的动作。

苏越接过令牌，触手温润如玉。

令牌背面刻着“月华“二字，笔锋凌厉如剑，仿佛能割裂虚空。

他隐约感受到令牌中蕴含的强大力量，不由得心中一凛。

“记住，“柳穆转身离去前最后叮嘱，“万相谷中有'万象'，所见未必为真。

若遇到无法解决的困境，就捏碎令牌。但机会只有一次，慎用。“

......

次日黄昏，苏越收拾妥当，将几样关键物品收入周天星图的内空间：

——三张遁地符，得自楚星河的储物袋，符纸上金线勾勒出山川脉络；

——一瓶玉髓丹，柳穆今早暗中相赠，瓶身冰凉，内里丹药散发着淡淡清香；

——还有最重要的，那枚古月华的手令，此刻正静静躺在他的怀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意。

“林师弟，准备好了吗？“

白子瑜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今日他换了一身劲装，背负长剑，看起来英气逼人。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有劳白师兄引路。“苏越拱手道，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学宫的老弟子。

白子瑜看似温和，但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显示他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二人沿着后山小径前行。

夕阳西沉，山间雾气渐起，给周围的古树蒙上一层朦胧的面纱。

几只夜枭开始啼叫，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白子瑜边走边介绍：“万相谷被学宫列为禁地，平日有三十六天罡阵守护。“

“持有副宫主手令，可避开大部分禁制，但核心区域的'万象迷阵'仍需小心。“

“万象迷阵？“苏越佯装好奇。

“据说是星河道人年轻时所创。“

白子瑜眼中闪过崇敬之色，“入阵者会见到内心最渴望或最恐惧的景象，许多人进去后就再没出来。“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苏越一眼，“据说，那迷阵能照见一个人的本心。“

苏越暗暗记下这个情报，同时注意到白子瑜话中有话。

难道他也察觉到了什么？

他们乘学宫飞舟穿过一道道高耸入云的山脊，云雾在身边缭绕。

在穿过一阵浓密的迷雾时，眼前豁然开朗。

两座笔直如剑的山峰相对而立，形成一道狭窄的峡谷入口。

谷口处，三十六根石柱按天罡方位排列，每根石柱上都刻着繁复的星纹，在暮色中微微发光。

“到了。“白子瑜停下脚步，“我只能送到这里。

记住，子时前必须出来，否则迷阵会彻底激活。“

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谷中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你最好在感觉过了三个时辰后就立即返回。“

苏越点头致谢，取出月华令。

令牌发出清冷如月的光芒，两根根石柱上的星纹依次亮起，在虚空中交织成一道光门。

光门中央隐约可见星河旋转的景象，美得令人窒息。

踏入光门的瞬间，苏越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已站在一片奇异的空间中。

头顶是璀璨星空，无数星辰比外界看到的要明亮百倍。

脚下却是波光粼粼的水面，每走一步都会荡起涟漪，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沉下去。

远处，七座岛屿悬浮在水面之上，每座岛上都有不同景象：

第一座岛绿意盎然，古树参天，隐约可见灵兽穿梭其间；

第二岛烈焰熊熊，岩浆翻滚，热浪即使隔得老远也能感受到；

第三岛金戈铁马，杀声震天，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惨烈大战；

......

最后一座岛被迷雾笼罩，看不真切，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这就是万相谷？“苏越轻声自语。

他试着运转补天诀，发现此处星辰之力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修炼速度至少是外界的十倍。

突然，他注意到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有些古怪——那影子竟然在对他微笑！

“欢迎来到万相谷，苏越。“倒影突然开口，声音与他一般无二，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苏越心头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你是谁？“

“我是谁？“倒影歪了歪头，这个动作在苏越看来格外诡异，“我就是你啊，或者说，是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一面。“

倒影的笑容扩大，几乎要咧到耳根，“要不要看看，你内心最渴望什么？最恐惧什么？“

苏越冷笑一声：“装神弄鬼。“

他暗中运转补天诀，准备随时出手。

倒影却突然正经起来：“别紧张，我只是万相谷的守护灵之一。每一个进入者都要经过这一关。“

水面突然裂开。

“时间不多了，“倒影开始变得模糊，“记住，万相谷会放大你内心的欲望和恐惧。

保持本心，方能...“话音未落，倒影便消散无踪。

苏越站在原地，沉思片刻，向前走去。

每走一步，脚下的涟漪都会扩散出很远，在星光照耀下美得如梦似幻。

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身后，那些涟漪中隐约浮现出一张张人脸。

有他熟悉的，也有陌生的，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