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杀

沈宁跪在宗祠冰凉的青砖上,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朱砂。祠堂里飘着檀香味,缭绕的烟雾将供奉的历代先祖牌位笼罩,让那些刻着金字的牌位在朦胧中显得愈发庄严肃穆。

她望着面前神色冰冷的族老们,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青砖地上切割出细碎的光影,明明是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沈宁,你可知罪?”大长老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传来,冷得能把人冻结。他手中的桃木杖重重敲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惊起梁间的燕雀,扑棱棱地飞向远处。

沈宁挺直脊背,抬起头来。她的眉眼生得极美,细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眼尾处有颗朱砂痣,像是不小心滴落的一滴血,为她清秀的面容添了几分艳丽。此刻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惧意,平静得如同深潭,倒映着族老们愤怒的面容。

“弟子擅自修习内门嫡传画灵术,罪该万死。”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十六岁的少女,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可她却在这古武世家的森严规矩下,活得小心翼翼。

大长老的眉头皱得更紧,花白的胡须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你身为外门弟子,却觊觎内门绝学,不仅坏了家族规矩,更有辱先祖威名!”他身后的几位长老也纷纷点头,脸上满是怒色。

沈宁垂眸,看着自己掌心的朱砂。这些日子,她常常在深夜里偷偷练习画灵术。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宣纸上,她一笔一划地勾勒,每一次尝试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画灵术讲究“以意驭笔,以灵赋形”,需要极强的精神力和天赋。她没有内门弟子那样从小就开始修炼的根基,只能靠着自己的聪慧和努力,一点一点摸索。

“长老,弟子自知触犯族规,但弟子并非出于私心。”沈宁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大长老,“画灵术本就是用来守护苍生的术法,为何要分内外门?难道外门弟子就没有守护家族、守护苍生的资格吗?”

她的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祠堂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几位长老脸色铁青,似乎从未想过一个外门弟子竟敢如此质问。

“放肆!”二长老拍案而起,“家族传承千年的规矩岂容你质疑!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今日若不惩戒,如何服众!”

沈宁沉默了。她知道,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家族里,自己的反抗是徒劳的。这些年来,她虽然被沈家收养,却始终是个外人。外门弟子与内门嫡传弟子之间,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无论她如何努力,在族老们眼中,她始终是个妄图僭越的“逆徒”。

“弟子愿以死谢罪。”沈宁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她从袖中取出一卷宣纸,缓缓展开。宣纸上,一颗浑圆的珠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珠子表面流转着神秘的符文,仿佛蕴含着天地间的无尽奥秘。

大长老的瞳孔猛地收缩,手中的桃木杖差点掉在地上:“混、混元珠?!”

祠堂里一片哗然。混元珠是画灵师最高的造诣,传说只有画灵术达到登峰造极之境,才能画出这凝聚天地灵气的本命法宝。沈家第一任老祖也是在二十岁那年,才画出了混元珠,而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女,竟然……

“这不可能!”三长老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不过是个外门弟子,如何能画出混元珠?”

沈宁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的混元珠。这些日子,她几乎耗尽了全部精力,才将这颗珠子画成。每一笔都倾注了她对画灵术的热爱,对自由的渴望。她知道,自己的行为触怒了家族,等待她的只有死亡。但在临死前,她想证明自己,证明外门弟子也有追逐梦想的权利。

“长老们,混元珠一生只能画一颗,是弟子的本命法宝。”沈宁将混元珠轻轻托起,“今日,弟子将它交出来,也算还了沈家的养育之恩。”

大长老终于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慢着!沈宁,只要你肯认错,家族可以……”

“来不及了。”沈宁微微一笑,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带着几分凄然。她手中的混元珠光芒大盛,将整个祠堂照得如同白昼。在耀眼的光芒中,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中。

“不——”大长老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虚无。祠堂里的长老们都呆立在原地,看着沈宁消失的地方,久久回不过神来。

远处,一声清脆的鸟鸣打破了祠堂的寂静。阳光依旧明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那卷画着混元珠的宣纸,静静地躺在青砖上,见证着一个天才少女的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