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有一件正事儿

苏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道薄楼什么时候走的。

反正等她浑身酸疼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外窗晨光微熹,他却不在了。

妈的,太累了。

一个晚上被钳子钳着,动都不能动一下。

她一定不是自己睡着的,她绝对是被钳昏过去的!

揉着酸胀的脖子,苏酥掀开被子——看到了端正摆在中间的水月阴阳镜。

薄楼的去处不言而喻。

他回覆雪峰了。

不管怎么说,就算东皇钟坏了,离他自囚之期期满还有四十七天。

四十七天之后,是再给仙门面子以和为贵,还是领兵端了九重天老巢,把荧惑夫人抢回来,全在他一念之间。

他性子偏执,喜好事情完满。

东皇钟他无法控制,但自囚之约,他一定会履行自己的誓言。

少一日都不算期满。

苏酥收起阴阳镜,嘴角略微一弯:“也蛮可爱的嘛。”

笃笃笃。

钱一山在屋外敲门:“乖女儿,起床没有呀?爹爹准备一桌子早点,要不要爹给你端进来吃?”

“哎呀不要不要,我还没洗漱呢。”

“可是冷了就不好吃了。”

“那您自己先吃。是桃花酥就是桃花饼,吃腻了。”

“死丫头,知道你吃腻了,爹才花钱雇人外头去买的!整个幽州都没有啥好吃的,能开门的早点摊子,油饼、干饼、肉饼、全是饼,既然会做饼,那多动动脑子,包子是不是就发明出来了?油饼改成煎包,肉饼改成肉包,包的小一点,是不是馄饨也来了……真是的,不动脑子!”

苏酥捂着耳朵,受够了钱一山叨叨叨的絮叨。

她娇纵起来,使着小性子:“哎呀说了不吃不吃!我要再睡一个回笼觉!”

重新躺会床上,把被子蒙在脸上。

“可不能再睡了,青丘狐帝今日就要走了,你要知道礼数,送一送他们。”

苏酥拉下被子,人清醒了不少:

“这么快就走了?”

“是啊,听说山岚长帝姬病倒了,冰心和冰晶雪莲都没了,他们留在桃林也是无用,不如早些回去了。”

“哦。”

苏酥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其实心中一直有个想法,但太过自私自我,一直没有提出来。

现在渠山岚都病倒了,想来也是生无可恋,死马当作活马医,或许她的办法也是条出路呢?

“爹,我想问你一个事儿。”

“恩?啥?放心,是你爱吃的陷儿,爹都亲自盯着呢,我跟你说啊,这个肉馅啊,都是用——”

“好了好了,爹,你拿进来吧,我吃。”

苏酥又觉得幸福又觉得唠叨。

幸好,她可以一直娇纵使性,因为心中明白,爹爹永远会包容她。

钱一山把早饭端了进来。

苏酥简单洗漱了一番,披头散发,不染铅华。

她一手肉饼一手煎饼,嘴边还有钱一山时刻准备递上的小米粥。

“呼呼,小心烫。”

“爹,我有正事儿问你呢。”

“正事?”钱一山觉得女儿不可能有正事,笑呵呵道:“看中什么直接说,爹给钱,咱买。”

“……”苏酥不吃了,瞪着他。

“行行,你说你说。”

苏酥斟酌了一下:“假设说,我罹患重病,没救了,大罗金仙都救不了的那种,这个时候,有个人品不错的善良妖精想要我这一具肉身,您会同意给么?它夺舍之后,或许可以继承我的记忆,或许不能,但她一定会对您好的,用另外一种方式延续我对您的爱,一直一直陪在您身边!”

钱一山听蒙了。

他下意识飞了手中勺子,握住了苏酥的手: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觉魂没修复好?说什么胡话呢!爹这就带你去找松月,请她为你看一看!”

“哎呀!爹,我只是打一个比方。”

“你不说是正事么,正事儿还能打比方?”

“拿开,不吃了。”

“啧,任性脾气!”钱一山连忙布菜递饼:“这事儿不看我,看你。”

“看我?”

“是啊,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你托生世上,这条命,这具肉身都是完全属于你的,开弓射箭,爹爹为你蓄力,为你引导方向,必要的时候把你从污泥里捡回来……至于你想飞去哪儿,还想不想飞回爹爹手中,一切都由你做主。”

苏酥其实很感动。

父母一世亲缘,不谈归属,只论成全。

“你会怎么选?”说到这里,钱一山也有些好奇了。

苏酥认真想了想:“论私心,我肯定不同意,借我的嘴吃东西、吻男人,借我的眼看红尘,借我的腿踏山河,凭什么?”

“对,吻了一个比汝苍风还混账的,你想掀棺材板都没机会!”

“哈哈哈,但理智一想,我会同意的。爹爹膝下再没有子女了,不管夺舍我的那个人像不像我,她既人品良善,一定会替我照拂爹爹你,让你晚年有个念想。”

钱一山开始感动。

“爹爹想我的时候,不用看冷冰冰的牌位,可以见一见她,看一看我这张娇红昳丽的脸庞——她是我,也不是我,但只要爹爹爱我,她也能替我尽一份孝心,她是谁并不重要了。”

“呜呜呜,乖女儿。”

这一下,钱一山把碗都掀飞了,两只手臂紧紧抱住了苏酥。

苏酥喘不上来气。

昨晚是铁钳牢狱,现在是肉饼夹击——她需要呼呼呼、吸!

爹爹的意思她明白了。

只是怎么样,才能让死去多年的恋儿开口说话,询问她的意志呢?

*

离开院子,苏酥去找了一趟师父。

论见识,他或许一般般,但论对旁门左道的见识,他一定非常在行。

桃林中的一张石桌。

一壶清茶,两盏香茗,岫白已经再等了。

苏酥坐下,暖杯在手,笑着问道:“师父怎么知道我要来?”

“这个……”岫白眯眼善笑。

“呀,是苏酥来了?”

夏刀刀的声音从石桌上方的桃树里传来。

苏酥默默放下了杯子:实在对不起,是她自作多情了。

夏刀刀用衣裙兜着桃花瓣儿,旋身落地,温柔浅笑道:

“我想瓮一坛桃花酒,桃花和白芷一起泡酒,可以亮泽肌肤,有美白之效哦。”

“大师兄说的?”

“不是,是怀草说的。她给我的白芷与众不同,到底是神界出来的精灵一族,什么花花草草,即便名字相同,与凡尘之物也有云泥之别。”

夏刀刀正说这着话呢,苏酥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诶,这就走了?师妹!”夏刀刀扬声唤她。

岫白淡定的很,反手将自己的茶盏推到了夏刀刀面前:“喝茶喝茶。”

“怎么是你的杯子?”

“你的茶,苏酥方才喝过了,你且喝为师这一盏。”

夏刀刀抓起一把桃花瓣,扔在了岫白身上,脸色有一抹不自然的红:

“怎么,我难道还会嫌弃师妹?那你呢,喝过没有?”

“没有,如果你想,为师也可以先尝一口?”

“茶就不必了,下次砒霜鸩毒,我再喝师父的那一碗。”

夏刀刀端起自己杯子一饮而尽,唇瓣上沾了一片桃花瓣儿。

岫白抬手,替她拂去了花瓣儿——

无奈笑道:“顽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