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章 一个人的小灶

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站着,薄楼眉心一抹冷谑越发深刻。

梦境中薄衣绾发,坐在烤架之前的女子背影,与此刻手舞足蹈大展技艺的苏酥大相径庭。

那夜……应该只是一个巧合。

眼中霜寒透骨,也算是逼着自己收回不该放任的心绪,眼前这个女子充满了危险,她的身份是一份险,她体内的天渊双环也是险。

但这些都不是最危险的,最最不可控的,是薄楼几次三番对她起的探究之心。好奇心一旦纵容泛滥,沾染了别的什么,再想收回可就不由己心了。

拂袖转身,声音冷得自己都陌生。

“收拾好,进来。”

苏酥正吃得满嘴流油,自己都十分嫌弃自己,听到提前上课了噌得一下站起身:“不是说半个时辰么?我这才烤好呀!”

她转身,他亦转身。

目光只焦急了一秒,偏是这一秒,苏酥从他眼中读出了森然寒意。

心中迷惘紧张:靠,哪一步出了问题?

本来想着嘴角留一点东西等着洁癖强迫症患者来擦,可以非常自然而然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说不定眼神对视上了,这火花也就跟着来了……所以,她并没有带什么擦拭的帕子。

万万没想到,现在成了这副尴尬样子。

用手抹是不成的,用袖子更是万万不成,连进屋子的资格都没了!

怪天怪地还是怪他不是当年魔尊,没有紫薇天火。

覆雪峰露台观星烤制,那幽冥之火如一点冥星,足够让她当个安静的淑女,等着吃就行了,肉串也不会烤得油滋滋的,身上更没有半点烟熏火烤的臭味……哪像现在,逼得练就一身刷油烤肉的真本事。

“诶,等等我!”

苏酥遽步而出,想起什么又回去踩灭了炭火。

这时,迎面飞了一块巾布,稳稳盖在了苏酥脸上。

苏酥仰着脸缓缓摘下了手巾,有些无奈的擦去了嘴角上的油渍。

规规矩矩对着正苑行礼:“多谢先生!”

……

小灶开课了,这灶小到只有她一个学生,点对点精准辅导,基本已经把摸底考的试题拿过来让她先行准备了。

苏酥看着桌案上满满一堆书册,一个头两个大,现在就想投降。

“先生,我实在无底可摸,临时抱佛脚为时已晚!就让我当个无底洞吧?”

“本可如此,可今日你以东宫内眷之名自诩,你的脸面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事——东宫,我大哥,他丢不起这个人。”

薄楼端坐在前方的黑檀木长案前,单手抖开一卷书册,命苏酥跟着打开。

“无需懂得文意,通读默诵,直到可以流畅默写。”

苏酥苦着脸:“一定……一定要背么?”

义务教育之后她可再没有背过书啊!可那都是几辈子之前的事了。

薄楼苍唇紧抿着,带着不容商量的态度。

“一定要背。”

苏酥认命翻开了书册。

果然是这些经史子集,当钱簌簌那会儿学过,在李府上私塾时也学过,断断续续,拗口生疏,总体都是一展书页,当面不识,轻嗅墨香,周公见面。

不喜欢,真的不喜欢。

“不是,这,这学商为何要考这个?我要是学得好,我考状元去不行么?我还经什么商?”苏酥抗议。

薄楼泠然开口:

“怎么,你觉得应试做官胜过经商为贾?商人,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苏酥尴尬一笑:

“当然不是,今日开学典礼我还是认真听讲的!咱们商学院的立学筑基不可撼动,恩,不可动摇。”

薄楼拿出了戒尺:“既然说错了,就该罚。”

他拿着戒尺走到了苏酥身边,等着她伸手。

苏酥杏眸圆睁:“我都认错了,还要打手板心?理想是可以畅想的,但也要尊重现实情况啊!现在……现在就是当官的要屌一点啊!”

薄楼垂眸威严,那戒尺是墨玉而成,通体流溢着幽光。

苏酥脸上不服气,手心却没骨气的伸了出来,嘴唇抿着,大有一副委屈试探之色:打吧,打得我清醒一点,也好。

薄楼捏住了她的手心。

待看到她虎口、手心处一些细密的茧子,眸光微微一凛。金枝玉叶没有一双抚琴吹箫的玉手,定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不像苏酥,这些年受的委屈苦楚不必说,全在一双手心里写着。

而促成这件事的,亦有薄楼的一份气力,这板子是没办法再落下去的。

作势轻打的念头,也被她嘴角的委屈消融了。

薄楼往下不轻不重的一拂,转身回了自己的长案,一本正经道:“当官便是要厉害一些,这一句说对了,对错两消,不打了。”

苏酥啊了一声,脸上全是不解。

怎么……怎么又说对了?

懵了一会儿,她立刻就想明白了,不需要薄楼解释,她马上替他兜圆了回来。

“先生当然考虑到现实存在的难处,所以才要我们学习这些经史子集,迎合那些自诩高贵一些的读书人。否则连与他们攀谈的门槛儿都没有,要让商学与之并列,不能只是我们圈地自嗨,要实打实拿出真本事来!今后从商之流,也可以是学富五车的大学究,从商还是从文,不再因为读书好坏来定,只凭自己喜好和天赋,这才是商学院希望看到的未来~”

苏酥兜回来了,心里给自己猛竖一个大拇指。

薄楼深看了她一眼,嘴角牵扯,缓声:

“应当如此。”

苏酥暗自偷抒了一口气,眼珠子转动,反之笑道:“那学生既然说对了,这书大可不必背了吧?”

“你又想说什么歪理?”

“怎么是歪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的手下伙计,掌柜都是足矣蟾宫折桂的饱学之士,谁还会管我肚子有多少墨水呢?我一定有自己的可取之处,御下的本事呀。”

“果然是歪理。”

苏酥垂头丧气:“能不能少背一点?”

“不行。”

墨玉戒尺不轻不重落在案上,苏酥认命垂下了头。

……

好不容易背下来一篇,苏酥觉得自己头昏脑涨,看字都要部首分离了。

“先生,可以休息一会儿么?学生眼睛花了。”

“那便练字吧。”

“……”苏酥黑人问号脸:“眼睛花了,练字?”

薄楼冷谑一笑:“都是一样难看,无谓了。”

苏酥: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