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咕噜。
顾阴重新拥有意识的时候，左手上传来了剧烈的疼痛，而右手则是沉甸甸的。
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漂在之前向国庆化作血水的地方。
“我从那个密闭的房间里走出来了。”
顾阴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和上一次一样，他的右手上多了一颗头颅。
一颗女人的头颅。
潜水灯照在头颅上，顾阴认出来了，头颅的主人正是刚刚在密闭房间里抓住自己的腰且把自己拖向更深处的黑暗中的鬼奴。
顾阴又把潜水灯照在了自己的左手上，发现上面全是血迹。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将潜水灯照向左侧，发现之前关住自己的密闭房间的玻璃被打碎了。
顾阴知道这是谁干的。
“孟医生。”
来不及多想顾阴就扔掉了头颅开始往水面上游。
周遭的黑暗依旧无情的淹没过来，让顾阴感到阵阵压抑。
很快顾阴就游到了之前自行车所在的地方，
再快点，再快点……顾阴在心底不断的和自己说。
但是他的体力已经接近透支，哪怕他意志力再强也没办法快些了。
继续上游，顾阴隐隐产生了一种感觉。
是水库带给他的一种特殊的、让他不安的感觉。
就像是这座水库彻底清醒了一样，顾阴也不知道这样的比喻是否恰当，但他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
这种不安的感觉在告诉顾阴，他越来越危险了。
继续上游，
周遭的黑暗逐渐被深绿色代替，顾阴知道自己离水面更近了。
但这并没有让他感到喜悦或者安心，反而是越来越不安了。
像是为了证明顾阴此时的感觉是正确的一般，水库中的水开始在这时开始动起来了。
是的，动起来。
不论是水面上的水，还是水库腰部位置和底下的水都开始朝着某个更深的方向流进去。
顾阴已经能猜到这些水是流向哪里的了，它们是要流向那个密闭的水底房间。
渐渐的这种运动、这种水流开始在它们流向的水底位置凝聚出一口漩涡，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就像是水库终于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不好！”
顾阴离水面很近了，但是此刻他却能清晰感觉到水库底下有个恐怖的拉力在拉自己，不让他游上去。
脑海中浮现的是向国庆化作血水的模样，以及他说的那句：“这座水库会吃人。”
潜力爆发，顾阴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拼命的朝着水面游。
很快他就看见了阳光透过水面照进来，终于，他游到了和水面不到半米的距离。
终于，那种水底的未知在拉扯自己的感觉消失了。
扑通一声，顾阴的脑袋从水底探了出来。
终于，他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他终于不再被黑暗吞噬了。
短暂的喜悦过后，顾阴朝着岸边游去。
但是就在即将到达岸边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了。
顾阴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耳腔里轰鸣，而整座水库寂静得反常，蝉鸣、鸟叫、水流声都消失了。
安静中、寂静中……
脚踝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扫过。
水面下闪过珍珠白的弧光。
“有什么东西，在我脚下。”顾阴咽了口唾沫。
僵直着脖颈低头。
低头时，水波恰好荡开。
水面与瞳孔之间浮沉着细碎藻类，在明暗交界处，某种庞大到失真的轮廓正在缓慢显现。
“这是……”
顾阴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这是因为太过恐惧和紧张造成的。
他看见整片水面正在融化，浑浊的水纹先是隆起三道棱线，接着凹陷成眼窝的形状。
当顾阴彻底转过头，看见的是水面下一张由千万个涟漪组成的脸。
是的，脸。
而顾阴脚底下正是这张脸的血口。
这张脸的眼皮是层叠的水浪，瞳孔是漩涡中心的黑洞，裂开的嘴角正往外涌着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发出微弱的、类似吞咽的咕嘟声。
最可怕的是那股气味，不是水库常见的水草腥，而是尸臭。
水面开始收缩，像吞咽前的咽喉，鬼的血盆大口开始缓缓闭合。
“不不不不。”
此刻，顾阴正在血盆大口的正上方。
“鬼，要吃人了。”
顾阴拼尽全身的力气，做最后的挣扎，朝着岸边游去。
但突然，脚底传来剧痛。
水面的人脸突然咧开嘴，所有水波都朝着它的大口涌去。
剧痛从脚踝传来的瞬间，顾阴甚至听见自己尾椎骨撞在水面的闷响。
那张血口还是咬到了顾阴的左脚。
在顾阴蹬腿的刹那顺着骨骼方向硬生生撕扯。
“啊！！！！”
顾阴的惨叫声在水库里响起，听的让人汗毛耸立。
温热的血沫咕嘟咕嘟往上冒，混着被扯下的脚趾碎片。
“额啊。”
顾阴低头时，断肢处的白骨茬子刮过水面，疼得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可更可怕的是那张嘴并未松劲，齿间还卡着他脚掌的皮肉。
右手划水的动作变得疯狂，掌心拍在水面时溅起带血的浪花。
左腿脚掌彻底被咬了下去。
在痛苦中，顾阴每前游半米都要使出浑身力气，仿佛有根生锈的铁链拴住残肢，正被水下的巨口慢慢往回拽。
岸边的青苔在视线里越来越清晰，顾阴低头能看见人脸的“喉咙”处翻涌着漩涡，里面漂着和顾阴身上潜水服同样材质和颜色的潜水服碎片。
他认出来了，是向国庆的潜水服。
顾阴终于确定，刚刚在海底瞬间把向国庆变成血水的就是自己脚下的这张嘴。
终于，顾阴游到了岸边，顾不上疼痛，用左手抠进岸边的泥里，指甲缝里塞满软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