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驮马，丹霄玉焰

沈砚一步踏出结界。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只是随意迈了一步，可身形却已出现在打虎寨外，兽群之中。

“沈前辈怎么出去了？！”白洪先是吓了一大跳，随后反应过来，“他要出手？”

“哈，这下有好戏看了，”柳飞烟满眼期待。

寨子里的江湖人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一阵骚动。

“神仙要出手了！”

“打虎，打虎！”

相对于白洪和柳飞烟这两个修士，寻常江湖人对沈砚的憧憬非同一般。

打虎寨之所以存在，就是源自神仙的传说。而现在沈砚出现在寨外，显然是传说的复刻。

当然，怀着别样心思的人也有。

“山君大人会撕碎他！”

“蜉蝣撼树！”

“装模作样，待会儿看他怎么死！”

角落里，几个江湖人窃窃私语，满眼怨毒。

白色的巨虎原本静立如山。

可当沈砚踏出结界后，它耳朵微微一动，鼻息陡然加重。

吼——

白虎喉咙深处滚出一声低沉的虎啸。

百兽仿佛收到命令，迅速的退避，就连天空盘旋的飞禽也纷纷散开，让出一片空旷的战场。

这是百兽之王的骄傲。

王对王。

不容干扰！

天空之上，鹤母正悠然振翅。

可当沈砚出现，它的飞行轨迹微微一滞，羽翼稍稍收拢，又拔高了几分。

这本就是它的目的，来见证这场厮杀的。

无论谁胜谁负，它都会获益。。

鹤母盘旋，等待。

坐收渔利。

沈砚动手了。

指尖赤金色的火焰骤然凝聚，化作一张虚幻长弓。弓身如朱雀展翼，弓弦似流火凝丝，炽热的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朱雀七宿。

张宿·鸟惊弓。

沈砚拉弦。

一支箭矢凭空浮现，箭锋所指——

不是白虎。

而是高天之上的鹤母！

原本正悠然盘旋的鹤母，浑身羽毛陡然炸开！

危险！

它本能地振翅欲逃。

可它没想到自己是目标。

那支箭已离弦！

嗖——

箭矢破空。

躲不开。

因为没有射向它的身躯。

在接近鹤母的瞬间，骤然化作无数赤金色的光点，如星火般散入天际。

下一瞬。

“唳——！”

鹤母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

中箭了。

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灵魂的震颤！

鹤母擅长迷音，从未想过自己也会中同类的招式。

它的意识仿佛被无数尖锐刺穿，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扑棱棱——！”

鹤母疯狂振翅，却像是喝醉了一般，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方向感彻底混乱。

受惊的不止是它。

天空中的飞禽们同样遭殃，原本盘旋的鹰隼、秃鹫……此刻全都乱了阵脚，惊恐地四散飞逃。

“哗啦啦——！”

鸟群如黑云般炸开，有的撞在一起，有的直直坠向山林，更多的则是胡乱扑腾，羽毛漫天飘散，宛如一场荒诞的雪。

打虎寨中，众人目瞪口呆。

“他……他不是要对付白虎吗？！”白洪瞪大眼睛，完全没料到沈砚会突然对鹤母出手。

“这手段……简直闻所未闻！”柳飞烟更在意沈砚的手段，眼中满是震撼。

而那些原本期待沈砚战败的人，此刻更是脸色发白。

“神仙手段……”

他们臣服于山君。

或是畏惧，或是向往……

但都是肉眼可见的力量，能够看到的强大。

而沈砚这一箭。

是看不见的强大。

白虎更是一阵呆愣。

但不是被吓到，而是没想到。

它原本已经绷紧肌肉，煞气翻涌，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可那个人……

居然无视了它？！

它是王！

岂容轻视？！

这个人，该死！

“吼——！”

白虎猛然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利爪深深陷入地面，山岩在它爪下崩裂。

……

隐剑峰的废墟。

丁引跪坐在一座孤坟前，身形枯槁，头发散乱，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

他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不吃，不喝，不睡，体内的灵气早已散尽，只剩下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支撑着他尚未倒下。

他在等死。

忽然，一阵微风拂过。

丁引缓缓抬头，看到一道身影飘然而来。

莱阳王踏空而至，衣袂翻飞，周身灵气缭绕，宛如仙人临世。

丁引的眼中闪过意外，但很快又归于死寂。

神仙也好，魔头也罢，都和他没关系了。

丁引只继续盯着师父的墓碑。

“你在等死？”莱阳王开口，声音平静。

丁引没有回答。

莱阳王也不在意，只是轻轻抬手，指向一旁：“别只看这个，转头看看。”

丁引微微侧头。

残辕车。

说是“残辕”，可此刻的辕车却光华流转，车身上缠绕着赤金色的纹路，隐隐有神鸟虚影盘旋，神异非凡。

“再看看你师父的墓。”

丁引于是转回头，看师父的坟墓。

黄土一抔，凄凉孤寂。

丁引很不舒服。

“你想做什么？”丁引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是不想看你这样颓废。”莱阳王淡淡道，“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可以追求的东西。”

“比如那辆车？”丁引嘲讽，“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可以拥有那样的力量。”莱阳王目光深邃，“我可以让你拥有更强的修为，重拾隐剑峰的荣光。”

“有白师弟和柳师妹，不需要我。”丁引摇头，“如果我有这个想法，早就跟着沈砚走了。”

“不要欺骗自己了。”莱阳王笑了，“你只是放不下心结，并不是对那种力量没有向往。”

莱阳王缓缓张口，一颗漆黑的丹丸从口中吐出。

丹丸悬浮在空中，散发着幽幽的暗光，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跳动。

莱阳王表情凝重，似乎也迟疑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似的伸手一划。

“嗤！”

丹丸被硬生生分成两半。

分裂的瞬间，莱阳王面部一阵扭曲，显然承受巨大痛苦。但他竟然生生控制住表情，很快又恢复如常。

“如何选择，在你。”

莱阳王将半颗丹放在丁引面前的地上，吞下另外一半，托着步伐转身离去。

丁引盯着那半颗丹，眼神有些迷茫。

他的脑子很乱。

吃？还是不吃？

活着变强？还是继续等死？

……

打虎寨外。

沈砚指尖青光暴涨，一道龙形锁链破空而出，如青龙探爪，瞬间缠绕住鹤母的脖颈！

青龙七宿——亢宿·龙锁月！

锁链上龙纹闪烁，将鹤母死死压制。它疯狂挣扎，雪白羽翼拍打出飓风，却挣脱不得。

沈砚暂时还没有飞腾的手段，如果直面鹤母，想拿它没这么容易。

但鹤母自作聪明，想要坐收渔利，反而被突袭得手。

打虎寨中爆发出震天欢呼。

“抓住一个！“白洪激动地拍手。

“杀它！”柳飞烟美眸闪亮。

相对应白色的巨虎，他们对鹤母恨意更大。覆灭隐剑峰的，就是它。

“接下来该是那只虎了吧。”

一众江湖人更在意白虎。

身在打虎寨，被妖虎袭击，是个人都会想到是报复。

“山君大人，吃了他。”

还有一群人默默的给白虎鼓劲。

但不管抱着怎样的想法，至少有一个相同的共识。

接下来会有一场大战。

复刻数百年前的传说，神仙打虎。

白虎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它低伏身躯，死死盯着沈砚，獠牙外露。粗壮的虎尾焦躁地拍打地面，在岩石上留下深深裂痕。

却没有扑出去的意思。

白虎很愤怒。

但愤怒的目光中带着审视。

它萌生退意。

沈砚嘴角微扬。

白虎主杀伐，更主征战。善战者有智，会权衡利弊。

如果直接动手，大概率会杀性大发，上头拼到不死不休。

可如果给它思考的空间，对手展示越多它越会谨慎。

沈砚将鹤母从云端扯了下来，指尖凝出一柄泛着青光利剑，抵在它的脖颈。

“生，或者死。”沈砚道，“我缺个驮马，你若想求生，三十年为期，还你自由。“

鹤母眼瞳闪烁，最终发出一声哀鸣。

它比白虎要单纯的多。

活着，更重要。

鹤母垂首，选择臣服。

与此同时，隐剑峰遗址。

残辕车突然绽放光华，缓缓浮空。

丁引愣愣地看着，脸上浮现复杂神色。

残辕车在天空划出一道流光，直飞至打虎寨，落在沈砚身前。

鹤母长鸣一声。

忽有风起，一道玄光垂落，笼住鹤身。

霎时翎羽簌簌，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拨弄。鹤唳清越，渐转沉浑，身体随之扭曲。

雪翼收拢，化作流云般的鬃毛。纤细的长足，生出赤红如火的铁蹄。长颈低伏，脊背隆起，化作骏马之姿。最后一点朱砂滑落，凝于额间，如焰如血。

待光华散尽，但见一匹神骏站立。

丹顶如朱砂，通体雪白无瑕，四蹄赤红似火，鬃毛如羽飘逸。

“今日起，就给我做驮马吧。”沈砚抚摸了下马鬃。

“丹霄玉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