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祂栖息于饥饿的缝隙之中

“是不是有些着急了，我们才来这里一天而已，你这么快就打算传教了？”

听到了墨恩的打算，站在他身后的莉兹略显疑虑地小声问道：“要不要先等一段时间，等双方熟悉之后再说？”

虽然并不是出身于正神教会的官方使徒，但莉兹还是明白信徒对教会和神灵的重要性。

她也知道墨恩盯上这片难民营地的最大原因就是想要将这里的法朗克人转化为他所信仰的神灵的信徒。

可是，在传教之前至少先和这里的难民们相互熟悉一下吧？

更何况，安魂仪式才刚刚结束，不少人都还沉浸在悲伤之中，现在真的是个传教的好时机？

“愿意改信的不用等，不愿改信的等不来。”

墨恩头也没回，压低声音给予了回答。

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深入群众之中去做思想工作。

先不说世界末日这个最大的危机将在五年之后到来，光是摧毁黑蛛帮这件事，就足够地紧迫了。

他一定要在黑蛛帮首领回来之前，尽可能手握更多的底牌和底气。

发展信徒，对于他这位外神人间体来说，重要程度并不亚于提高自己的实力。

很快，随着安魂仪式的结束，悼念完亲朋好友的人们逐渐离开，回到了营地之中。

他们当然是听到了墨恩会在今晚传教这件事的。

只是，虽然他们都很感激墨恩，愿意为他们这些异教徒进行安魂仪式，但在场绝大多数人依旧信仰着正义女神，认为现在的苦难只是正义女神赐下的试炼，只有心怀虔诚和感恩，才能在战争结束之后重回神灵的怀抱。

另外一部分人虽然对墨恩的传教有一点兴趣，但是今天劳累一天，已经没有了听神父长篇大论的精力了。

一百多个参与了安魂仪式的法朗克人之中最后留下的，只有不到十个人。

准确来说，是八个人。

而在这八个人里，其中的一大半都是在安魂仪式时产生了无主信仰的人。

看着眼前这些面色土黄，神色憔悴，却依旧愿意留下来倾听神灵教义的人，从安魂仪式开始就保持着严肃姿态的墨恩的脸色柔和了一些，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你们可曾听过末日预言？”

“听过，我们村子的神父偶尔会提及，说是世界终有一天将因生灵的罪孽而走向灭亡，唯有信仰坚定者，方可得救。”

一位胆子稍微大一些的年轻人第一个开口接话，回应了墨恩的提问。

末日预言，无论是出身于哪个种族哪个国家，信仰着哪位神灵，都不会陌生。

不过虽然并不陌生，但他们作为底层人民，也仅仅是知道一些有关末日预言的皮毛而已，甚至不知道神官们口中的末日到底会在何时到来。

“什么唯有信仰坚定者方可得救，我们信了那么多年，还不是沦落到现在这样？”

一位中年人冷笑了一声，声音沙哑地说道：“如果正义女神能在末日之中庇佑她的信徒，为什么我那虔诚的妻子会活活饿死？”

“那些该死的贵族和神官，一听到教国入侵，不仅没有抵抗的打算，甚至在逃跑前把村子的粮食全部征收，留下我们去死！”

“收走了粮食，让我们忍饥挨饿，却还说这场战争所带来的苦难是考验我们是否虔诚的试炼！”

“神的许诺，全都听过，神的拯救，从没见过。”

中年人的话语像是点燃引线的火星，让有着相同感受的其他人也都纷纷开口。

众人开始低声议论，声音中充满疲惫，愤怒，与被背叛后的麻木。

“墨恩神父，您所信仰的是哪一位神灵？”

众人之中，年龄看上去最大的老人没有被他人的情绪所动摇，缓缓开口问道：“您所信仰的那一位，和正义女神又有什么区别呢？”

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朝自己汇聚，墨恩内心深吸一口气，默默改变了原先打好的腹稿。

他原本是想从在末日中得到救赎这一方面进行传教的。

现在看来，恐怕不太可能了。

这其实也能够理解。

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降临的末日，他们连能否活过今晚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在乎世界末日呢？

墨恩酝酿了片刻，露出了如真正的神父般虔诚的表情，说道：

“我所信仰的恩主，名为吞尾之蛇。

祂并不居住在天上的神国，也没有神像受人供奉。

祂栖息于饥饿的缝隙之中，祂在你们肚中绞痛时醒来，也在你们咽下最后一口黑面包时沉睡。

正义女神在你们陷入苦难之时默不作声，可吞尾之蛇的恩赐，早在你们感受到饥饿的那一刻便已经降临。”

听着墨恩的传教，在场的众人或多或少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吞尾之蛇已经降下了祂的恩赐？

可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为何还会落得现在的这样的处境？

看出了众人的疑惑，墨恩微微一笑，问道：“当你们感到饥饿之时，你们该如何去做？”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可正是因为太过简单，才让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回答。

“去......吃？”

一开始开口搭话的年轻人再度开口，试探着回答道。

“是的，这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便是吞尾之蛇所给予众生的恩赐。”

墨恩的声音渐渐带上某种诡异的韵律，仿佛蛇类的嘶鸣，恶魔的低语：“你们饿过，对吗？不是普通的饥饿，而是那种啃噬内脏，撕扯理智的饥饿。”

闻言，在场的众人或是沉默抿嘴，或是脸色变得苍白。

他们想起了他们的领主在逃跑时强征粮食的一幕，想起了这么多年来上交的钱粮却没有换回该有的保护，想起了他们因此只能在逃难路上忍饥挨饿......

也有人回想起了更加遥远的记忆，想起了那年粮食歉收，不少村民的孩子和父母都被饿死，贵族城堡里却天天传来肉香......

“正义女神教导你们，苦难是神灵赐予的试炼，只有忍受苦难才能获得救赎。

吞尾之蛇却告诉你们，苦难就是苦难，救赎从来都不会降临，只能靠自己去争，自己去抢，自己去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口一口地撕咬下来。

饥饿是最原始的苦难，而当最原始的苦难出现于你们的胃袋之中，让你们感受到抓心挠肝饥饿时，为何还要忍受？为何要因为畏惧权力而放弃自己生存的权力？

你们应该做的，是将手中的武器当作自己的獠牙，化作原始的野兽，去猎杀那些夺走了你们生存权力的畜生！

不要感到羞愧，也无需感到耻辱，因为当一个辛勤劳作的农民却连自己的肚子都无法喂饱时，所撕咬下来的每一块血肉都是这个世界亏欠你们的！

这，就是吞尾之蛇与正义女神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