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碎金窟

距离九阳宗千里之外的一处闹市中。

泊风城，庆安坊。

云来客栈。

一名白衣青年以肘撑着台面，屈指敲了三声以作提醒，而后对眼前的掌柜说：

“来间上房。”

掌柜的正埋头打着算盘，一听声音，赶紧抬头看去。

面前这男人面容年轻俊朗，但看不出具体年纪。

像是二十出头，神态看着又比这年岁的人沉稳许多。

对方穿着身素白衣裳，脚踏皂靴，浑身上下除了一根玉簪之外就找不出任何饰品，低调极了，甚至可以说显得有些寒酸。

不过掌柜的做了几十年生意，眼力毒辣，关注点当然不在衣服上。

青年一口西大陆的标准官话，又要住客栈，显然并非本地人，想必是远道而来。

没几个人能在奔波劳碌中还可以兼顾形象，而青年的白色衣角、黑色靴面上干干净净，别说泥点子了，连灰都没看见一点。

须知，泊风城这地界靠着江河，风多雨多，几乎隔三差五就下雨，城外的泥地就算夯实过，踩着也必然泥泞不堪。

这种人要么非富即贵，全程脚不沾地，乘马车出行，要么便是能御剑飞行、随时以法术自洁的修士。

更何况，眼前这个青年身后还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藏青衣裳并不起眼，身上背着包袱行囊，看似是书童随从之类的身份，但气质上也比寻常人要高出老大一截。

随从的气质都这么好……

无论是哪种情况，这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人！

电光火石间，掌柜的心里已经有了底。

他露出一个标准的热情笑容来，声音殷切又不显得那么谄媚：

“不知客官您打算住多久，打算住哪种上房呢？”

青年微微挑眉，有些来了兴趣：

“上房还有区别？说说看。”

见话头递来，掌柜的连忙解释：

“您有所不知，小店的上房有两种。”

“一种是寻常人住的上房，床铺大、独居，小二半夜也能给您送水沐浴，还能包早晚两顿餐食。”

“另一种，则是为仙人老爷们准备的，屋中请厉害的仙师以灵石布过阵，内里灵气充裕，隔绝外界声响，仙人老爷们到店里住过这房后，都赞不绝口哇！”

好标准的推销口吻。

祁川心里感慨，原来不管在哪个世界，做推销的都一个样。

他抛开刚刚听到的那些，问重点：

“分别都是什么价钱？”

掌柜的往墙上一指——那里明码标价，挂着写上了房钱的木牌。

“那普通上房，一贯钱能住十日。”

“而第二种房不用钱算，用灵石。”

“十块下品灵石一晚，若长住的话，一月仅需288块——当然，要是您用三块中品灵石付房费，那就更实惠了，能住一个半月呢！”

祁川愣了愣，回头看向房远。

房远是个机灵的。

无论是以前的师尊，还是如今这位夺舍大能，显然都不是什么知道人间疾苦的角色。

祁川以前也确实频繁接宗门任务，不是那种一天到晚只知道埋头闭关苦修的人，但很尴尬的是，“祁川”大部分时间都在荒郊野岭、村野乡镇里行动，基本没怎么进过城。

连这样经常出门的修士，都对城里的物价几乎没有概念，那换做是一个飞天遁地、常年闭关的老东西，就更不可能清楚了。

于是，房远连忙上前半步，在自家师尊耳边低声解释：

“师……师父，一千钱是一贯，一枚下品灵石可以换一贯钱。”

祁川表情略微空白两秒，随即眼睛缓缓瞪大。

他满脸匪夷所思，看着掌柜的：

“十块灵石住一晚，一块灵石可以在普通房间住十日……”

“你的意思是，布阵的那房间住一晚，够我在普通上房里住一百天的？”

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

面对顾客的质疑，掌柜的丝毫不慌，镇定自若：

“客官，您这就有些不明白咱泊风城里的情况了。”

“对普通人来说，这确实跟抢钱没区别，但对仙人老爷们而言却是极其划算的。”

“布置同样阵法的房间，放在碎金窟里住一晚，得要十块中品灵石，那才叫离谱呢！”

“而您要是住在这里，每日就算多走一阵去碎金窟，也无非花两刻钟功夫罢了，来回花半个时辰，每日能省下多少灵石？简直太划算了！您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祁川感觉自己快被他的巧舌如簧说服了。

他晃晃脑袋，让快被烧干的CPU通通风，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碎金窟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拿这里跟它比？我又不去碎金窟。”

谁成想，掌柜的听见这话，仿佛比刚才的祁川还要震惊。

他愕然看向祁川：

“您不是为了碎金窟来的？”

祁川莫名其妙：

“不行吗？”

错愕过后，掌柜的连连摆手道：

“不不不，当然可以，就是……就是比较罕见，小的没想到而已。”

“毕竟，碎金窟是方圆千里最大的黑市，来泊风城的仙人老爷几乎全是奔着这里来的，小的没想到您不打算去。抱歉，实在抱歉！”

他讪笑着翻开记录房间入住情况的本子，正要为这位客官重新安排房间。

结果，祁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掌柜的胳膊，表情忽然如春风般和煦起来。

只听青年嗓音低沉动听，温柔和蔼地放了三块中品灵石到他掌心：

“别急啊，来，这布过阵的房间我租一个半月，你跟我说说，这碎金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失策了。

祁川确实是奔着碎金窟来的，但他当时只知道这里是最大的黑市之一，不知道这鬼地方叫碎金窟啊！

掌柜的虽然不太明白这位贵人到底什么意思，不过既然人家给了整整三块中等灵石，妥妥的纯金粗大腿，他自然满脸堆笑地解释了起来。

“是这样的客官，咱泊风城是江边一孤城，附近千百里都没有这样规模的城池。而泊风城之所以能一直存在，全靠碎金窟这个黑市！”

“只要您有灵石，那什么都能在这儿买到，如果买不到，只可能是灵石不够多。比如，要是有仇家的话，可以在里面找杀手通缉，不拿人头来都不算数，又比如……”

他滔滔不绝地讲解着碎金窟这个黑市，祁川也听得异常认真。

只有旁边的房远眼睛有点发直，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如今，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了。

眼前这位师尊，显然不可能是原先的那一位，毕竟原本的师尊从不在乎灵石，一点都不爱财。

但是……哪位夺舍大能，会如此爱财如命，又变脸这么快呢？

而且大能前辈，他到底为什么要放着九阳宗这宝库不要，非得跑来千里之外的黑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