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城隍司的鬼狱并非人间监牢，没有栏杆房间阻碍，只是往深里去，便能察觉到愈发浓郁的阴邪鬼气。

只可惜计清本就被放到了老鬼房，此前几头鬼物已算是狱中最为穷凶极恶之辈，好歹曾受过地狱刑罚，还都通晓一二手段。

故计清虽有些奇怪城隍司几百年来就只关押了这大猫小猫两三头，实在有些名不副实，但也只得一步步向下走去。

起初还有些张牙舞爪的鬼物嗅到活人气机，不住嘶吼扑来，却均被一剑剑斩得魂飞魄散，连投胎之机也不再有。

渐渐地，不知过去多久，计清身旁缠绕沉厚近墨的鬼气，双眼赤红如荧惑灾星，他下意识还要挥剑，却发现前方空荡无比，连充斥鬼狱的阴气都淡薄如雾。

那些实力更弱的鬼物，反而要比老鬼们清醒许多，计清身上有无数老鬼临死前留下的怨恨惊恐，它们隔着老远便被骇破心神，早就一溜烟不知逃去了何处。

计清也不欲再追，剩下的家伙太过弱小，对吞邪神通而言只是聊胜于无，且他又感知到几个熟悉气息，倒不若先会合再谈其他。

......

明玉、陆判、还有那倒霉催的夜游神灵云，三者被锁魂链捆得结结实实躺在鬼狱最底层，身旁是许多茫然游荡的孤魂。

这些都是初入阴司的‘新鬼’，虽都犯下罪业，但魂魄初生，还未完全找回神智，自然对明玉三者没有威胁。

明玉又是个闲不住的，哪怕一身法力手段被禁，但嘴皮子还能翻动，他看一眼左边闭眼沉思的陆判，又瞧一眼右边满脸颓废的灵云，想了想，还是对后者开口道：

“祖师爷！祖师爷！”

灵云茫然扭头，说实话，莲花观不过是他生前追寻延寿法门随手布下的一棋，连道正经的玄门传承都未留下，且自从唯一的弟子尸解功败，这条道统早就不在他的心中。

眼前的年轻道人，他都不知晓是莲花观的几代弟子，故颇为生疏道：

“何事？”

明玉倒不介意灵云冷淡模样，只笑嘻嘻开口：

“祖师爷，见您老人家一面可不容易，如今咱们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可得同舟共济才是。”

灵云闻言本不欲搭理，但又发觉明玉在挤眉弄眼，于是沉声道：

“你有何法子，直说便是。”

明玉一噎，只无奈看了旁边沉默的陆判一眼，示意此事得避他耳目。

灵云冷哼一声，语气不耐：

“陆判官与我是上百年的老交情，他若投向了那逆臣，我等早就身死道消！”

陆判听到自己名字，终是睁眼点了点头。

明玉无奈，只好叹道：

“弟子的师傅，莲花观五代观主玄云道人，已是混入阴差之中，咱们只需寻个法子出了这鬼狱，他老人家就能带我等逃去这阴司。”

灵云听完顿时神色一喜：

“好！好！好！果真有贫道当年几分风范，怯懦之辈，可修不了我的道统！”

明玉暗自撇嘴，莲花观全靠几代观主游走江湖，费尽心思寻来些旁门术法才能撑到今天，这位便宜祖师爷说的道统，他可一点儿没见。

于是明玉又将目光投向陆判，这位行事虽天真了些，心思还算缜密，又对城隍司了如指掌，或许能有法子。

陆判也不辜负他期望，思索两息就开口：

“法子是有，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可并非虚言，只要我等能在这狱中鬼物身上凑齐香火，贿赂那守门的阴差，就可从暗道离去。”

说到贿赂，陆判发觉两人神色有些奇怪，他那张绿脸竟有些涨红，只搪塞道：

“鬼神修行不易，光指望庙里供奉哪儿够，这些事儿早是不成文的规矩，除了祝公不曾碰过，我等阴差谁不拿上几笔。”

“且我做文判这些年来，可不曾让罪孽深重应入地狱的鬼物逃脱过，也就通融了几次初生新鬼，无有大恶者。”

“在此地当差，若不和光同尘，哪儿有下属愿意跟你，阳间没钱不过日子困苦了些，鬼神没了香火，可是绝了道途，只能坐以待毙......”

明玉面上点头，却只腹诽难怪这陆判能常常往来阳世，原是借着职权掏走不少香火，瞧着浓眉大眼，仍是损公肥私之徒。

陆判受不住这般审视眼光，又不忿问向夜游神：

“灵云道友，你乃冥府特使，位高权重，莫非就从未伸手过？”

灵云淡淡一笑，傲然道：

“我乃道家真人，阴寿漫长充裕，又有鬼修正法，却是不用这些招数。”

明玉听得嘴角一咧，这位祖师爷倒也是真性情，不过为免陆判面子过不去，他正准备开口缓和几句，陆判就已自觉回到正题：

“但是呢，此地恶鬼太多，我等收拢香火，定会引来它们注视，如今锁魂链在身，咱们三个加起来也挡不住一头恶鬼。”

“且以往能用这法子逃脱鬼狱，还是缘由祝公知晓我们这些阴差的不易，睁只眼闭只眼，如今他斩去三尸，只怕不会再念旧情了......”

他说完‘但是’，明玉眼珠一亮连忙开口：

“关于锁魂链，计道友一定有应对之法，否则他也不会非要进那老鬼房。”

灵云又接上话茬：

“你的祝公此时怕是顾不上我等，所谓‘欲为社稷主，必承天下垢’，阴司总管天下鬼事，如此多年都未闹出过大乱子，除开我等鬼神与地狱刑罚之效，更多还是因为府君凭一己之力承担无数鬼物的怨念恨意。”

“我虽不知府里给我的怎会是真府君印，但以祝文康的心性，还不知晓要多久才能降伏万万鬼物的怨念，哪儿还有闲暇注意这鬼狱。”

“想成阴司主，可不是换上一身行头那般轻便！”

陆判官被他俩说得一愣一愣，只觉口气一个比一个大，但转念一想，又说得都挺在理，正要开口捋顺规划，此前口若悬河的灵云却突然闭嘴。

夜游神缉查天下阴司鬼事，感知自然无比敏锐，他习惯性就要隐去鬼神之躯藏身暗中，却被锁魂链勒得动弹不得，只好直起脑袋，环顾几圈，沉声道：

“好个祝文康，竟在狱里养了一头大鬼，其阴气之重，怨念之深，贫道为神百年，也没见过几头与之相近者。”

“咱们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明玉闻言却心中一喜，他也顺着灵云目光望去，见得个熟悉身影，当即哈哈大笑道：

“是计道友，我等有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