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轮回井

这重鬼狱？

计清察觉到陆判话语中有些他意料之外的东西，便径直问道：

“莫非城隍司鬼狱不止这一处？”

陆判正算计着手中香火，闻言不假思索道：

“自是如此！阴司立了不知多少年，约莫每过个几十载，总能碰上些恶性难移的鬼物，它们熬过了地狱刑罚，怨念滔天，按照规矩，阴魂不可直接打杀，又不能放在此地让它们肆意吞吃生魂，就只得借整个城隍司之势镇压，希望能消磨戾气怨念，再入轮回。”

“只可惜我做了许久判官，却不曾见得它们有一头迷途知返，至于镇压它们的所在......”

陆判朝下指了指，

“就在这鬼狱下方。”

计清双眼微眯，只觉有些口干舌燥，便又问道：

“可有入口？”

陆判摇头：

“这般大事儿，自是由祝公亲自看管，我也只曾听说过，未见得。”

计清有些遗憾，旁边的灵云却催促道：

“管此些做甚，当务之急是唤来阴差，离开鬼狱才是。”

陆判下意识摸向怀中，却掏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宝贝抵押给了群鬼，便叹息一声，将手中香火搓成细炷，又吹去口气，顿时有股笔直青烟升起，渐渐漫出鬼狱。

几人又赶紧套上锁魂链，这东西有计清在，披在身上反而能打个出其不意，也幸得陆判灵云二者地位够高，捆得结实无比，还能分出两条套在计清身上。

不大会儿，四周传来嘎吱嘎吱的牙酸声响，几缕气机靠近，聚成三个人影，一者身着官袍，显然是位城隍司六曹里的鬼神，另外两个倒面熟，正是看管鬼狱的老阴差与玄云道人。

那鬼神神情倨傲，见得陆判四者也只戏谑道：

“我道是谁能拿出这笔雄浑香火，原是陆大人，果真是身家不菲。”

他掌管鬼狱，原也是陆文下属，但今时不同往日，陆文没了神职，不过一有些道行的鬼物，他未落井下石已自认念及情分，只是宰上一笔自然少不了。

陆文也不想与他做口舌之争，人走茶凉之事阴司也不少，便只丢去香火，平静道：

“曹阿大，这些让我四位离开鬼狱已是绰绰有余。”

名为‘曹阿大’的鬼神手腕一翻，香火便收进袖中，他打量着眼前几人，又道：

“陆大人说笑了，您可是君上点名要关押进来的大人物，身价怎能与寻常生魂相比？”

“还有那位夜游尊神，若是让他走脱，请来府里的大神，曹某可担当不起。”

曹阿大面色为难，但言语之中只有三字，得加钱。

陆文忍着心中怒意，冷哼道：

“我阴宅书房的那本《徽州志异传》里，还留有三十年香火。”

三十年香火，足够延长鬼神三十年阴寿，这可真是番大手笔，曹阿大心中一喜，但又话锋一转：

“大人的判官笔，据说可自写阴书，画物成真......”

见得其贪得无厌，陆文险些被气笑，只道：

“我已交给了狱中鬼物，你耕耘此地百年，想来自有手段。”

曹阿大终是点头，运转手中令牌，打开个灰色漩涡，正是鬼狱的出口，他倒不是知足了，而是陆文这头肥羊，以他的地位就只能拿这么多，甚至那支判官笔，他也不过替上官讨要。

陆文计清几人就要出狱，那曹阿大又叫了声慢着，后者打量了眼身旁的两位阴差，面色有些犹豫。

玄云道人却是猜中他的心思，赶紧恭声开口：

“典狱大人，小的不才，愿为大人将他们押赴到轮回井。”

鬼狱放人，大多都是用罪孽已消，送去投胎的由头，这轮回井便是阴魂投胎之地。

曹阿大满意应允，玄云道人拱拱手，有模有样地赶着四人出了鬼狱，此时另外位阴差才埋怨道：

“大人，某跟了您也有几十年，这般捞油水的活计怎给了个新来的。”

曹阿大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你以为他们真能离开阴司？让那新来的去，不过是替我等顶缸！”

阴差半知半解：

“您的意思是......”

“世间七十二尊城隍地祇，有几位道行高过咱们君上，君上如今又得了阴司至宝，一身手段堪称惊天动地，这几个老弱病残，还想翻天不成？”

曹阿大自信一笑，满脸胜券在握之意，他落了不少好处，又让陆文一行自投罗网，此般谋划，简直就是一箭双雕！

......

既然是暗中逃离的，计清几人自然不能大摇大摆地前往轮回井，而是在玄云道人带领下，避开巡逻的鬼卒阴差，沿着几条偏僻小道前行。

途中明玉忍不住好奇问向玄云：

“师傅，您这阴差身份是从何处弄来，且怎对阴司这般熟悉，莫非真已成了鬼魂？”

玄云正满脸警惕地感知周遭动静，闻言险些被气死，只咬牙道：

“你这孽徒，为师服用过龟息丹，神魂沾染了几分死气，又以阴神出窍来到阴间，只要别撞上老城隍，寻常阴差哪儿看得透？”

“且为师日后的出路就是来这阴司当差，不提前熟络熟络，难道指望你这不孝徒弟？”

明玉嘿嘿一笑，没有再言，那灵云反而赞叹一声：

“不愧是我之道统，果然精明又不失胆色！”

玄云奇怪看了他一眼，此前还以为是那文判手下一齐倒了霉，不曾想越看越眼熟，直至认出是谁，玄云才恨恨开口：

“您老人家倒是洒脱，生前有师长兜底，死了还能在阴司快活，当真是祸害遗千年。”

灵云面色一僵，但他本就理亏，也只能干笑几声不知如何回应。

就这般潜行好一会儿，一行终是见得个被好些鬼卒把守的偌大祭坛，玄云先是给计清几人套上麻袋遮掩身份，又跑去与那些鬼卒交谈，塞了不少好处才回来领着几人上前。

透过麻袋的模糊视野，计清见到六口见不到底，各自有异的幽深大井，旁边还有明玉的低声解释：

“咱们上次看到的鬼物投胎，其实不知还要在混沌中苦捱多久，才能等到个名额，而通过轮回井，却是立马就能投胎，那贪心鬼神收了不少好处，倒也办了正事儿。”

玄云道人蹑手蹑脚到了口镶嵌金线但光泽黯淡的轮回井旁，从怀中掏出张符箓忙活着，也补充一句：

“此是‘天人道’的轮回井，经由这里投胎，要么是才华惊世的大才子，要么是富贵终生的天潢贵胄，又或是灵性充沛的修行苗子，只可惜这城隍司每二十年才可开一次天人道，如今被用了，你们却占不到这个便宜。”

“但也正是因此，轮回井本就沟通阴阳两界，如今又不能真投胎去了，想返回阳世，这里最是方便。”

计清点头，只觉有些新鲜，而一旁的陆判官却眉头紧皱，他看着那口天人道的轮回井，极为疑惑道：

“我为何总觉得忘了何事，就与此井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