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银杏大道飘着初黄的落叶，李明远蹲在大礼堂后台拧接线槽，指尖被金属边缘划出细痕也未察觉。他脖颈间挂着自制的银杏叶U盘，深灰卫衣口袋露出半截电路图纸，袖口还沾着昨天帮计算机社修服务器时蹭的银粉。
“倒数三小时彩排！灯光组注意追光角度！“话剧社社长的吼声撞开侧门，李明远抬头时恰好看见逆光处走进来的身影——穿米色针织衫的女生抱着琴谱，发梢沾着几片银杏叶，像误闯人间的乐精灵。
“同学，这里禁止非工作人员进入。“他下意识挡住面前的配电柜，却在看清对方手腕上的烫伤疤痕时顿了顿——那形状竟与母亲实验室事故留下的旧伤相似。
“我是钢琴伴奏林晓曦，来对《卡农》的灯光节奏。“女生把琴谱往操作台上一放，指尖划过页面时带起细微的沙沙声。李明远注意到谱面边缘有褐色斑点，像干涸的血迹，而右上角的日期“2008.9.15“被反复描红。
突然，礼堂顶灯诡异地闪烁三次，控制台发出刺啦电流声。李明远猛地转身，看见林晓曦正慌乱缩回手，她刚才误触了未贴警示的备用电源开关。“快松手！“他扑过去时，女生指尖已冒出红痕，而总闸跳闸的瞬间，整个礼堂陷入漆黑。
黑暗中传来琴凳翻倒的声响，接着是清越的钢琴声——林晓曦凭记忆弹起《卡农》的前奏，琴键在应急灯的冷光下泛着微光。李明远鬼使神差地摸向口袋里的银杏叶U盘，将备用程序接入临时电路，随着旋律起伏，追光如月光般在她发间流淌，蓝色背景灯模拟出深秋银杏林的幻影。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主控台恢复供电。社长冲进来时看见的场景，是穿白衬衫的男生单膝跪在钢琴旁，正用碘伏棉签轻拭女生指尖，而操作台上摊开的，是画满电路公式的《卡农》琴谱——李明远在停电的三分钟里，用灯光程序给每个音符标上了对应的光谱参数。
“你怎么知道我要弹降E调？“林晓曦看着谱面上的荧光标记，发现所有高音区都对应着冷白色光束，低音区则是温暖的琥珀色。李明远耳尖发红，低头整理散落在地的银杏叶风铃零件：“昨晚看你在琴房练琴，窗台摆着和我同款的银杏叶标本。“
这句话像一片银杏叶轻轻落在心湖，林晓曦忽然想起父亲卖掉的那架老钢琴，琴盖上也曾贴着她捡了整个秋天的银杏叶。而眼前男生背包上挂着的风铃，正是用2008年秋天的银杏叶制成——那年她刚失去人生第一架钢琴，却在医院病房里，有位姓林的阿姨用手术刀在苹果上刻出银杏叶图案，说要弹《致爱丽丝》给她听。
彩排结束时，李明远把自制的防触电指套塞给她，金属表面刻着极小的银杏叶纹路。“你琴谱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他犹豫着开口，看见女生指尖猛地收紧，谱面的“2008.9.15“被指甲划出褶皱。
“那年我爸在工地受伤，“林晓曦低头盯着指套上的叶脉，声音轻得像落叶，“送医时主治医生临时取消手术，他抓着我的琴谱喊'对不起'，血就渗进了纸纹里。“她没看见，李明远听见“主治医生“时，指尖正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母亲的旧工作牌，金属边缘刻着“心脏外科李静宜“。
礼堂外的银杏树下，晚风掀起李明远的笔记本，露出夹在中间的泛黄照片：2008年的深秋，穿白大褂的女人蹲在病房里，握着穿病号服的小女孩的手按在琴键上，背景里的输液架上，挂着与林晓曦手腕相同的烫伤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