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提前考核

观阳县，县衙外。

李承民等了许久才见到主掌户籍、田亩，税粮登记的户曹。

“沣水乡，大溪里李承民，见过张大人。”李承民规规矩矩的拱手作揖。

户曹张泽微微颔首，开口询问道：

“你说的大溪里去年开垦了近千亩田地？”

“总计九百八十三亩。”

闻言，张泽略感惊讶，主管收税的他自然清楚去年税粮大涨后各乡里的情况。

观阳县近乎一半的乡里甚至连税粮都收不齐，他听闻不少百姓被逼的乞讨为生，有的甚至上山为贼。

但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居然有一个里上报说，去年开辟了近千亩田地？！

张泽并不相信，他沉声道：

“李承民，你可知诓骗本官的后果？”

“下人若是有半句假话，我便辞去里正职位，并任由大人处置。”李承民自信道。

“好。”

李承民的自信很和他的胃口，张泽抚须郑重道：

“既然你如此自信，那本官便亲自跑一趟大溪里，倘若大溪里真的多了千亩田地，本官定亲自在县令大人前为你请功！”

“但你若是骗了我，那本官也一定会去功曹那，撤你的职位并关入大牢。”

说罢张泽就叫来了外面的下人，命令道：

“备好马车，另外去将沣水乡的田地册子拿来。”

…………

溪云山上，隐约可听见田野间回荡的山歌。

几架马车慢悠悠的停在山脚下，张泽缓缓下了车，抬头望向半山腰处的梯田。

李承民热情的介绍道：

“大人，此山名作溪云山，山上有田九百八十三亩，皆是去年新开垦的田地。”

张泽没有回答，而是朝一边招了招手，下一秒，就见一个吏员拿着一本小册子小跑到他身旁。

“大人，大溪里有田地四千八百亩，其中四千亩是农田，八百亩是桑田。”

“这四千八百亩皆在云台山上。”

“这山不是云台山？”张泽转头看向吏员。

这位吏员是专门负责包括沣水乡在内附近几个乡，有关耕田数目的小吏。

对大溪里的田地数目和位置都很清楚。

所以他确信的摇头道：

“大人，这并非云台山。”

张泽神色稍变，眼中流露出些许安慰，抬手捋了捋胡须，点头道：

“你这位里正倒是有些能力，能在如今的情形下开辟出新田。”

“都是乡亲们努力。”李承民摇摇头，不敢独占功劳。

张泽笑而不语，淡淡道：

“来人啊，测量田亩。”

话落，从另外几辆马车上下来的吏员们纷纷拿着手中的测量工具往山上跑去。

“李里正，田亩数量不得马虎，还请见谅。”一旁的小吏瞧了张泽一眼，主动解释道。

“自然，自然。”李承民微微颔首，面容依旧。

这片梯田很是整齐，这无疑让测量的吏员们节省了很多时间。

大约两个时辰后，一个吏员禀报道：

“大人，一共九百八十三亩。”

不多不少刚刚好。

“不错，不错。”

确认田亩分毫不差后，张泽脸庞顿时挤满了笑容，看向李承民的目光尽是欣赏。

“李承民，我倒是好奇，你如何开辟出的这千亩田地？”

“大溪里三百八十九人不辞辛苦的共同努力，以及乡里支援的五头耕牛、五具曲辕犁和司农监支援的十头耕牛、十具曲辕犁。”

闻言，张泽微微颔首，至于李承民如何与司农监扯上的关系他倒是不疑惑。

因为沣水乡乡啬夫与司农监柳老有关系，他是知道的。

毕竟刘畔水的调令早就在县里准备好了。

所以比起这个，他倒是好奇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观李承民的面孔，看起来不过二十一二岁的模样，当上里正也不过一年，做出的成绩却比许多当了一辈子里正的老人要强上不知多少倍。

对于这种有能力的人，张泽很是欣赏，也愿意提拔一二。

他转身回到马车内，抬手掀开帘布，悠悠道：

“这次的乡里考核将会提前一年举行，而今年的考察重点会放在税粮一事，李里正应该不会出意外吧？”

李承民心头一怔，按理来说，乡啬夫和里正的考核是三年一次。

李承民武安八年春当上的大溪里里正，那么考核应该是明年，也就是武安十年秋。

届时他会与沣水乡其他几位里正包括乡啬夫一起考核。

择优成为新一任乡啬夫。

但也有极小可能会空降一位乡啬夫。

“这次居然会提前考核？”

李承民眉头微蹙，虽然里正和乡啬夫不录入朝廷官员系统，但好歹也是底层吏员。

对于县城掌管周边百姓有极为重要的作用，所以观阳县对乡里考核历来都很重视。

像提前一年考核的情况，极为少见。

“估计是出了什么变故，不会是因为这段时间里，乡里许多百姓逃往深山，落草为寇，引起了县府的重视，所以想打掉一批不作为的里正和乡啬夫吧？”

李承民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是神色不变，稳重沉声道：

“不负大人期望。”

张泽微微颔首，放下帘布，车夫轻提缰绳，马车慢悠悠的前行。

…………

张泽回到县衙后，第一时间便将大溪里一事禀告给了县丞李儒林。

“在朝廷涨税，各乡里难保自身的情况下，这大溪里不仅第一次收税时就交满了税吏，还能在来年开春前开垦千亩耕田，这李承民倒是有些能耐。”

李儒林在县丞这个位置上坐了四五十年，历经他手上任的乡啬夫、里正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但像李承民这样能逆大势而行的里正，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若是没有记错，沣水乡的乡啬夫名叫刘畔水，此人已被柳老预定去了司农监。”

李儒林思忖了片刻，缓缓道：

“若大溪里今年的税粮还能按时按量交齐，那我便任命他为沣水乡乡啬夫。”

李儒林虽然不是观阳县县令，但作为县丞，观阳县的二把手，任命一个乡啬夫还是一句话的事。

“另外，司农监不是借了十头耕牛和十具曲辕犁给大溪里了吗？你去告诉司农监，让他们别要回去。”

“就当做大溪里开辟千亩田地的奖励。”

“对了，再将此事张榜出去，让各乡里都看看！都学学！”

“学学人家怎么能交齐税粮，怎么能开辟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