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燕娘

【哈哈，燕婊现在再作那咋了？还不是我们清清的孕肚！】

【清清还是太善良了，生完孩子直接勒死多便宜她？要我看，就得划花了她那张脸。】

【附议，一个庶出的贱婢，竟然敢勾引嫡姐的丈夫，贺燕娘活该不得好死。爱勾引人就把她卖去青楼呗。】

……

一些奇怪的话语从眼前滑过。

燕娘眼皮子动了动，指尖轻颤。

从昨天开始，这些文字就不停歇地从她眼前闪过。

当她凝神静息时，却又看不到了。

暑热渐盛，含香院里来去的仆从都蔫蔫的，叫这天儿热得没脾气。

正房内，婆子们合力将冰鉴挪近，秋月打起扇子，冬草出门去接庖屋递送的午膳。

“娘子，那头说是槐叶冷淘。”

冬草布好食盒木筷，拿开盒顶，脸色却有些变化。

燕娘定了定神，偏头去看。

哦……是些边角料。

有些上色不匀，有些厚薄不均。还有些干脆是碎面片子，拉拉杂杂堆起，挑不出一根好的。

冬草耐不住性，忍了又忍，说：“祥丰院那头也太不像话！郎君可专门叮嘱过，不能让您吃一丁点委屈。”

燕娘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声。

她倒没有那些闲气，早年在家中时，便是吃饱都难。如今跟着长姐一起入新科状元府，成了陆珩的贵妾。是精饭也得，糙米也得，没她不愿吃的。

槐叶冷淘听着怪稀罕，实则就是槐叶汁染色的凉面，整的能吃，碎的也能吃。用筷子或是使调羹的区别罢了。

燕娘坐正，双腿又是一软，她微微蹙眉。

陆珩昨夜闹得太凶，涂过了药也还是刺痛。

她生得极美，还没全长开，便已是娇柔若柳。这一蹙眉一轻晃间，薄纱下的腰肢微摆，屋里头尽是姑娘婆子，看见都觉得脸热。

不能食辣，燕娘只好忍痛割舍茱萸水，只自己调了鱼酢汁浇上。

庖屋敢送她边角料，却不敢给里头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吃起来没什么负担。

燕娘的胃口一向不错，但今日实在是太热，又有些了不得的东西，吃得心不在焉。

稍微一走神，眼前便重新闪出奇怪的文字。

【嘻嘻，槐叶冷淘里有清清下的避子药。】

【清清让你生你就得生，不让你生你死也生不出来。】

【喜欢清清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主，隔壁天天说什么人人平等的穿越女我真是受够了。燕婊这种妾，就是不要脸的小三！】

燕娘取调羹的手一顿，又神态自若地用饭。

她想，那些文字中的“清清”，指的应该是她的长姐贺云清。

她们出自小官之家，父亲不过是从八品的典簿，能攀上陆珩这位去岁的新科状元，还是因为陆珩家贫，曾在府上借住过几年。

那时候燕娘尚有些未被磋磨干净的野心，同他来往甚密，只盼着陆珩能中个举人再来求娶她作妻，让她以后再不必挨饿受冻。

可惜陆珩连连高升，直至最后点了状元。虽也诚心回来娶她，但家中父母看在眼里，一通偷龙转凤之下，正妻成了长姐，她成了丫鬟。

因她抵死不从，被饿了足足七日，连声认错，才得以保全性命。

燕娘的心气儿就这么被彻底磨平，即便陆珩抬她作了妾，又发誓赌咒自己从没碰过长姐，从不负她。燕娘也觉得无甚意思。

原只盼着后半辈子能安稳度日。

可现在——

燕娘不得不分出精力，去思考那些文字的真假。

她对生不生孩子其实并没有什么想法，不生倒是最好。

可那些文字中说，今年秋天，长姐会因为陆珩的冷淡而彻底放弃夫妻情谊，转而不再给她下避子药。

长姐想让她生个孩子，最好是男孩，等孩子出生便抱养走，并将她除去。

燕娘托着下巴发愣，连残羹冷炙被撤下去了也不清楚，等门口传来婆子的禀告声，她方才抬起头。

陆珩回来了。

他及第时也才二十一，跨坐在高头大马上，意气迫人，英姿勃发。如今做了一年的翰林修撰，倒是沉稳些，眉眼冷肃，不苟言笑。

瞧见燕娘后却是长眉一皱。大步上前，半跪在榻边，将她裸露在外的双足拢进怀里，捧上膝盖，轻轻揉捏。

下人们早关门出去了。陆珩垂着眼皮，沉声道：“你受不得凉。”

那双足本来就白，让他揉啊摸啊的，更泛起绯粉。

燕娘嫌热，拄着软榻，不轻不重地踩上他英挺的鼻梁。因那些莫名其妙的文字，她心有恼意，足尖旋着一捻。

陆珩的眸色骤然暗了下来，他没有动作，仍是半跪着，稍微仰头，能看到燕娘裙摆下柔白的小腿，双膝泛着浅浅的轻粉，让他一瞬就想起她昨晚跪在榻上……

燕娘并不怕他，瞪着眼睛：“你做什么？还不快点起来，传出去让人又说我工于呈媚，惹得您这状元郎君昏了头去……呀……”

陆珩修长的指节包住她的足踝，往怀里扯，用的劲大了些。燕娘不防，一下跌落在榻上，裙摆扬起。

男人垂首，薄唇贴上她的小腿。

燕娘颤着声儿骂：“陆珩你……你白日宣淫，你不要脸！”

她这下是真动了气，踹下去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可惜通体发软。

男人自是岿然不动，唇齿一点点量遍了小腿，方才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燕娘。

燕娘捂脸，不愿意看他。

他唇角泛着红，便侧身坐榻，轻轻一捞，将那浑身无力的美人拥进怀里。

拉开燕娘遮脸的手，他与她头碰着头，轻声问：“今日这是怎么了，嗯？”

温热的呼吸交错在一起，燕娘突然觉得鼻头发酸。

任谁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都要难过的，她想。

装的什么不在乎，全是假的，她想活着。

她想活着啊。

她不想再饿肚子，也不想去当别人的生产工具。

她就想安安生生活着。

燕娘轻轻吸了口气，推了推陆珩，平静道：“陆珩，你去找你正头娘子做夫妻吧。至于我，卖了，休了，打发了，随你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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