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寄人篱下

虽然已经第六章了，但还是要简单介绍一下。

和所有故事开头那样，德川清显是一个撞了大运的穿越者，来到这个平行世界的日本刚好一个月。

他没有原主的记忆，只是从旁人的口中，大概知道了自己如今的身世和处境。

当前的身份，是清水德川家的唯一继承人。

清水德川家为德川御三卿之一，属于德川氏旁系。

祖上在明治时代荣获过伯爵头衔，跻身华族序列，二战后维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富裕生活。

可惜到了平成年代，就已经家道中落了。

五岁时，父母双双因故离世，他成了孤儿。

德川宗家把他接回去抚养，给予家族子弟的待遇，将他养大成人。

按照祖上的惯例，主家会把分家之子养到大学毕业。

并且德川家有规矩，宗家若没有合适的继承人时，分家之子可以过继到宗家，以宗家男丁的身份参与继承人的争夺。

这时候，大问题就出现了。

主家目前最得势的一脉，还没有男丁，怕他的存在会被有心人利用，抢夺继承权……所以，才刚满十八岁那天，主家就在谋划将他扫地出门了。

就在这时候，雪野老家找上德川宗家，提出和德川氏族联姻的请求。

雪野家是战后发家的新贵，经营高端餐饮业务。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日本，处于经济发展的黄金年代，各行各业空前繁荣，钱多得可以买下整个美国，做高端餐饮生意的自然也是赚得盆满钵满。

然而，好景不长。

九十年代初，经济泡沫破裂。

一夜之间，整个日本百业哀嚎。

破产的破产，跳楼的跳楼，高端消费直接腰斩。

短短几年间，雪野家的资产缩水了一大半，生意只能勉强维持收支平衡。

进入新世纪后，日本的经济状况丝毫没有好转。

整个社会都死气沉沉的，国民从昭和男儿变成了平成废柴，低欲望思潮及躺平主义盛行。

大家都没欲望，不消费了，对经营高端餐饮的雪野家来说，这无异于灭顶之灾。

到了今天，雪野家财富已经没了一大半。

目前只剩三家居酒屋还在运营，经营状况也都不是很乐观。

眼瞅着就要破产了，雪野老家主找到德川家请求联姻，借助德川家的身份挤进旧华族圈层，以此来挽救雪野家的生意。

无论是宗家还是分家，都可以的。

只要是姓德川的就行。

主家又恰好急着把原主送走。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德川清显刚穿越过来，前一秒都还在懵逼中呢，后一秒就被德川主家扫地出门，坐上了开往雪野家的运猪车——运送他这头配种公猪的。

新贵娶老钱，是强强联合。

破产新贵娶落魄老钱，是抱团取暖。

就这样，德川清显以雪野家二小姐未婚夫的名义住进了雪野家。

时至今日，刚好过去一个月。

离开花城家，德川清显撑伞在雨中行走，过了六十米这样，就到了雪野家门前。

这是一座和洋混搭风的别墅。

院子比道路高出三级台阶，篱笆上错落有致地缠绕着爬蔓蔷薇，院子也里种满了蔷薇。

主楼是三层白色洋房，窗台镶着和风彩绘的玻璃，搭配有和式小院的以及很大的侧廊。

德川清显还蛮喜欢这里的。

这种和洋混合，带有历史性的大宅，虽历经风霜，却依然有着难以言喻的艺术氛围。

可惜就是房屋疏于维护，有些破旧了。

大铁门锈迹斑斑，台阶砖石风化严重，外墙发黑腐烂，给人一种即将荒废的感觉——由此可见，雪野家现在的经济状况不容乐观。

“我回来了……”

德川清显推门进来。

走过栽满蔷薇的院子，到了主楼的客厅，没看到有人。

他提着下午买的菜，走上侧边的和式回廊，准备去厨房做饭。

茶室回廊前，有张躺椅。

白净丰腴的女人手肘撑在扶手上，掌心托着腮，眼神迷离地望着远方。

身上穿着紫色睡裙，胸前高高鼓起，裙摆下露出肉感十足的白皙大腿。

她就是雪野美智子。

雪野家当前的主母，未婚妻的大姐。

“大姐。”德川清显开口打招呼。

雪野美智子睁大眼睛，侧头看过来：“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遇到同学，一起到附近的咖啡店坐了一会。”德川清显回答道。

“不是不让你聊，而是要把握好时间，现在都六点多了你才回来，等做晚饭岂不是七点多了？”雪野美智子声音严厉，很有压迫感。

“是，我以后会注意的。”德川清显没有争辩什么。

“快去做饭吧。”雪野美智子吩咐道。

“好的~”

德川清显的表现，很像个窝囊上门女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现在的当家主母不喜欢他，他这寄人篱下的女婿当然不会有好日子过。

抱着下午买的食材，进了厨房。

先洗米煮饭，接着开火烧水，把毛豆扔进锅里煮，然后把虾仁和排骨倒出来用流水解冻。

切生姜、切蘑菇、切西芹……

等毛豆煮熟后，倒出来冷却。

接着把锅烧热，用小火缓缓翻炒配料，快要熟的时候放入毛豆和虾仁，一道菜就做好了。

再然后就是做烧排骨、煮汤。

做饭的同时，德川清显也在分析自己当前的处境，

他身上这份婚约确定的过程，相当曲折。

雪野老家主膝下无子，只有美智子、花见和凛子三个女儿。

当时老家主病重，时日无多。

而雪野家的经营状况又出了问题，资金周转不过来，一度濒临破产，这就导致有不少人觊觎上了雪野家这三朵金花。

无论是花见和凛子，都很年轻貌美。

大女儿美智子，更是风韵犹存。

娶到谁都是赚

能三个一起打包就更好了。

老家主深知自己一旦死去，雪野家就会遭遇很凶狠的掠夺，同时也为了进入就华族的圈层，才会想尽办法和德川家联姻，哪怕是一个没落的清水德川家都是极好的选择。

日本这边的社会结构，比较固化。

这里不讲究皇帝轮流坐，讲的事万世一系。

政治家的儿子是政治家，银行家的儿子是银行家，医生的儿子是医生……

贵族永远贵族，泥腿子永远是泥腿子。

泥腿子想要翻身，实现阶级跃迁，只能想尽办法获得贵族血脉。

为了这婚约，老家主冒着烈日在德川家足足跪了一下午，差点没当场死在人家家里。

好不容易得到了宗家的同意，婚约也还不是一帆风顺。

刚开始老家主给的人选，是和德川清显年龄相同的三女儿凛子，但凛子小姐死活不同意，态度十分强硬，才不得不改成了大他两岁的二小姐花见。

然而二小姐同意了，大姐美智子却又提出了反对。

在她看来，两个妹妹都还很年轻，大学都没毕业，不应该这么早就被婚约拖住脚步……

而且她也看不上德川清显，认为他就算考上早稻田了，但没有德川宗家的帮助，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也就是将来当个普通社畜，不会有更好前途的了……

但婚约的事，成了老家主的遗愿。

再加上花见又比较执拗，坚决认定这门婚约，雪野美智子这才不得不暂时妥协。

可虽然是同意了婚约，她内心也还是不满意，一直都对德川清显冷眼相待，态度严苛，时而给他找找茬，希望他最好就是有点自知之明，主动退婚……

“唉，寄人篱下的日子真难啊……”

德川清显对自己的处境还是蛮清楚的。

住进来的第一天，他就做好走人的准备，寄人篱下的日子谁爱过谁过。

当然了，前提是得有钱。

要怎么弄钱呢？

两手准备吧。

一是自己写点上辈子看过的日本小说，给出版社投稿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捞点稿费。

二是利用好系统，帮花城明日香走出困境，从她身上获得投资收益。

只要赚到钱，马上就走。

一顿饭很快就做好了，德川清显把菜端出去。

茶室的门前，雪野美智子正看着庭院发呆。

她喜欢五月这个春末夏初绿肥红瘦的时节，总是食欲旺盛、体重增加。

但这个时节她也很容易感到懈怠慵懒，总觉得睡不够，或许这就是文人口中的“春倦”吧。

“我回来了。”

院子的大门被推开，有个拿着双簧管的少女走进了。

她气质优雅，双眸水灵清澈。

长发黑得发亮，腰肢纤细，裹着长筒袜的双腿修长匀称……

她就是雪野凛子。

本应该是德川清显的未婚妻，但如今却是他小姨子的女人。

“一起吃饭吧。”雪野美智子起身走向餐厅。

按道理来说，三姐妹还差一个才对，德川清显的未婚妻小姐没有回来。

但不用等，她短期内应该都不会回来。

自从德川清显搬进来后，她就一直住在店里，没回过家，他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吃饭的时候，三人没什么交流。

雪野美智子也饿了，但吃得很慢。

饭是用筷子几粒米几粒米地挑着来吃，喝汤是用汤匙舀起，像是燕子喝水那样优雅地喝进嘴里。

高贵优雅的主母大人，白嫩的小手舀起一小勺汤，轻盈地放入樱桃小嘴中。

这画面真是赏心悦目。

气质这种东西，很难靠后天培养。

必须从小就耳濡目染之下形成的本能，才能时刻保持，普通人很难学得来。

生来有就有，没了这辈子就没了。

可问题是，雪野家现在已经濒临破产了，餐桌上的也是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

所以她这副模样，在德川清显眼里就成了“高级乞丐”，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太宰治的《斜阳》。

这个世界也没有太宰治来着。

没了“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这句话，是文青矫情领域的一大损失，也是网抑云青年的一大遗憾。

不如让我来弥补这些吧……

吃完晚饭，德川清显直接回房。

当前日本文坛的作品他看过很多，感觉是精品常有，但缺乏著作。

由于受到美国当代文学的影响很深，当前日本小说通常呈现出故事性很强，语言简洁易懂，但是美学和人文性差得离谱的特点。

用一句简单的话总结就是：有类似村上春树这样没什么日本味的实力派畅销作家，但缺乏川端康成三岛由纪这类能成为日本文化符号的顶级大文豪。

坐在书桌前，他努力搜刮着脑海里的记忆，比如风靡的畅销书、大热歌曲和动漫、电影电视……

以前看过听过的东西，不可能完全记得，但先把主干记下来总是没错的。

说不定日后哪天用上了呢？

德川清显对未来还没有很清晰的规划。

现在做什么，也只是在未雨绸缪，有备才能无患嘛。

“凌晨四点，我见海棠花未眠，这是谁写的来着？算了，先记下来再说……”

“不被人理解是我唯一的自豪。那种欲使外界理解我的表现的冲动也不能光顾于我……孤独愈发膨胀，就像是一头猪……”

长夜漫漫，独自趴在桌前做着两个世界文化交流的工作，一直到晚上十点。

德川清显停下笔，活动手腕，右手中指上残留着长时间写字造成的轻度麻痹感。

窗外的雨还在下。

看着邻居的灯火，他忍不住想，花城家的少女睡得还好吧？

还在做噩梦吗？

愿你一觉睡到天亮，明天起床能有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