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看着远齐脸上近乎狂热的表情，心中升起一丝不安。身为”虚空“的追寻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
”我有个条件，“他说，”在硕果挂枝以前，我要所有未枯萎的花瓣。“
远齐的表情凝固了一下：”这……“
”怎么，有问题？“
”双生绮语毕竟不是普通的植物，“远齐斟酌着说道，”摘取花瓣可能会影响结果。如果花朵数量足够多，倒是可以考虑。但现在……“
”开始吧。“林默最终说道。
远齐深吸一口气，伸手点向幽域。现实在他指尖消散，无数裂隙显现而出。密密麻麻的树根在裂隙中交错，”虚空“与”永恒“的光芒在其上流转，深邃如墨，又绚丽多彩。
根系如蛇般游动，朝林默蔓延而来。他没有躲闪，任由根系刺入体内。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像当初跳入狂幻梦乱流时那般，有种回到家的温暖。
”别担心，“远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它们只是在寻找‘生机’的味道。当初种下双生绮语时，就是用‘生机’神源之力催化的。它们大概是闻到了‘母亲’的气息。“
林默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神源之力在流失。随着能量的注入，双生绮语的枝叶开始剧烈摇曳，翠绿的色泽愈发浓郁。整个实验室仿佛被笼罩在一层碧色的光晕中。
但是，树冠上依旧看不到一朵花的影子。
”这不对劲……“林默喃喃自语。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闪过他的脑海：【如果这棵幽域中的倒影，就是苍穹古树的新生呢？又或者，苍穹古树才是幽域轻语的新生？】
为什么一定要认为新生必须是下一代？
这个念头一经产生，就如同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五百年的实验，会不会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幽域中似乎传来”诡谲“的笑声，那若有若无的”嘻嘻“声，回荡在林默的灵魂深处。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不可能！这不可能！“远齐疯狂地翻动着实验数据，”花苞咋迟迟不绽放？果实怎么还不见影？‘繁星’不会错，‘智慧’不会错，数据分析铁证如山！“
年轻的研究员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显示屏上的数据依旧在跳动，但此刻看来，这些冰冷的数字似乎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
林默看着这位陷入疯狂的大学者，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失败的实验，更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大学者……“他轻声说道，”‘生机’的神源之力，全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将远齐从疯狂中惊醒。他呆呆地望着双生绮语，眼中的光彩渐渐暗淡下来。
双生绮语的树根从林默体内抽离，如同一条游蛇般钻回幽域裂痕。那种冰冷的触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令人不适的空虚感。
大学者远齐的脸上，期待的笑容凝固了。他的双手紧紧攥着实验台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不……这不可能……“远齐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实验室内的仪器依旧在运转，发出规律的嗡鸣声。显示屏上，那条原本应该持续攀升的生长曲线，却在达到顶点后开始缓慢下降。
远齐的目光在数据和林默之间来回游移，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伸手擦了擦眼镜，仿佛这样就能改变眼前的结果。
”再试一次，“远齐急切地说道，”也许是仪器出了问题。“
林默没有动，只是默默注视着远齐的背影。五百年来，多少学者在这条路上前仆后继，而远齐，或许是最接近真相的一个。
实验室的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远齐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地敲击，调整着各项参数。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乱，像是溺水的人在疯狂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远齐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理论是完美的，计算也没有错误……“
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传来，实验室的警报系统被触发。刺耳的警鸣声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红色的警示灯不断闪烁。
”警告！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机械的女声响起，”启动紧急防护程序！“
四周的玻璃幕墙轰然落下，将实验室与外界彻底隔离。然而为时已晚，双生绮语的枝叶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生长。
翠绿的藤蔓如同获得自由的囚徒，疯狂地向四周蔓延。它们攀爬着墙壁，缠绕着仪器，将整个实验室变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
远齐呆立在原地，看着自己一手培育的造物失控。那些优雅的枝条正在缓缓向他靠近，树叶轻轻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真美……“远齐喃喃道，伸手触碰着那些叶片，”就像是永恒的低语……“
林默皱起眉头。他知道远齐已经开始产生幻觉，这是精神崩溃的前兆。
藤蔓轻柔地环绕住了大学者的身躯，如同一个温柔的拥抱。树叶轻抚着他的面庞，仿佛在安慰这个为智慧奉献一生的追寻者。
远齐突然放声大哭，泪水顺着他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我们错了，“他哽咽着说，”我们都错了……“
林默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他的心中五味杂陈，既为远齐感到悲哀，又对”智慧“充满愤怒。
五百年的坚持，五百年的追寻，到头来竟是一场空。幽域之力的理论根基是错误的，智慧之柱的存在也失去了意义。
更讽刺的是，”智慧“早已知晓这一切。它看着自己的信徒们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却始终保持着沉默。
”你们看！“远齐突然激动地指着上方，”开花了！那是‘永恒’的花！我知道了！叶子就是花，花就是叶子！“
实验室的天花板上，枝叶交织成一片绿色的穹顶。远齐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仿佛真的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结果了！是‘虚空’之果！“远齐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我们……没有错……“
话音未落，他的手臂便僵在了半空中。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仿佛在沉睡，又仿佛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