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申负手离开,话却没落地:“父亲,我既然说了要读书,那便一定会做到!”
景父道:“既是如此,过几日你便随我温书吧!”
在他看来这个儿子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竟然认为读书这般容易!
若是碰了壁自然也该回头,和他母亲去那荣国公府,也胜在在这县里整日厮混好得多。
大户人家也会教导他规矩,反正他是没法子让他浪子回头了。
……
明良县,恒舒典分铺二楼雅间隔室。
一位衣饰素雅,暗藏贵气的女子正低头认真翻阅着账簿。
身侧随着两名葱黄棉裙的女使,皆是面容姣好。
不多时放下了账簿,说着:“让周掌柜进来!”
而在纱帘之外,有一身着锦衣的一老一少,正侯在外面。
“姑娘吩咐让周掌柜的进来问话!”
周显乃是这明良县恒舒典的分铺掌柜,他也是当初老太爷跟前的人。
而身侧的年轻人则是他的独子周恒,如今也是当作他的继承人培养着。
周恒生的样貌周正,看着父亲进去,也是随之就要一同入内。
却被外面的女使给拦住:“周郎君且止步,我家姑娘没有吩咐让你一同入内。”
周恒目光远眺:“莺儿姑娘,你通禀一声,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同宝姑娘说!”
女使不为所动,只是留下一句:“周郎君,我家姑娘说了,只传唤周掌柜一人。”
眼里却是将周恒的心思看穿,心里也不免有一些嗤笑。
自家姑娘是何人?
出身金陵四大家的薛家,珍珠如土金如铁说的就是薛家巨富。
不过一老仆之子,竟然将心思打到了自家姑娘身上,当真是好大口气的蛤蟆。
不识自己几斤几两,就跑到眼前献媚。
而只见厢房内女子额宽颊丰、肌骨莹润,白腻如新雪覆玉盘,透露出大家族贵女气度。
其人正是薛家嫡女薛宝钗,因为其兄的不作为,如今薛家上下的重担皆是落到了她一人身上。
唇不点自丹,红唇微动:“周掌柜,你也是恒舒典行的老人了,我父在时,我便时常听见他老人家,说起你如何忠厚,乃是一位值得信任之人。”
周掌柜颔首道:“那是老爷抬爱了,不过都是我的职责所在了了!”
却见薛宝钗缓缓听着周掌柜说完,微呷了一口茗茶。
谈笑间眼光流转,开口道:“上月我记得丝价是上涨了三成,不过我却瞧着这进项中不见添增,想来是账房不用心,劳烦周掌柜多用心啊!”
周显未曾想到,这宝姑娘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眼力,连如此细微之处都能看出。
以府中旧情砥砺自己,如今却用账房来敲打自己,当真是一手重一手轻,拿捏的恰到好处。
不过他知道宝姑娘给自己留了一线,到时候上交分铺进项的时候,需要将缺的部分给补上。
于是连忙告罪,说着一定要细心盯着铺子上下。
见其离开后,薛宝钗方才对着身边的女使香菱说道:
“前些日子里,被周掌柜底下打伤的那人,你去送一些银钱过去,事情全尾记得说清楚,乃是医药钱!”
薛宝钗毕竟是女子,寻周掌柜过来问话,身边需得有女使随侍左右。
香菱愤愤不平道:“姑娘,那浪荡子对你出言不逊,教训那都是应当的!”
薛宝钗头都未抬:“所以他得到了教训,如今你送去银钱,乃是体现了我薛家宽厚的美名,去吧!”
她自然不是什么慈悲菩萨心肠,不过左右就是花一些钱财换一个好名声。
……
景云山没有想到,这个纨绔浪荡的儿子,竟然这几日,当真每日在家温书。
而且竟然能够耐心听自己教导,没有任何的不耐烦。
甚至平日里的狐朋狗友相邀,都被他给拒绝了。
身上全无往日的浪荡气,也就是混混的流里流气。
忽然听见外面的敲门声,手捧着《五言八韵》的景申起身去开院门。
香菱最为讨厌的就是轻浮孟浪之人了。
对于那一日出言调戏自家姑娘的浪荡子,自然是脸上并无多少好颜色。
一脸的不耐侯在外面,身侧则是恒舒典的伙计敲门。
“既然无人开门,那就用力一些敲!”
伙计当然不敢违背这位香菱姑娘的话,手上的力道自然也大了一些。
景申打开门,伙计的手悬在半空,见对方神色不虞,有一些尴尬的退到了一边。
香菱开口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见来人倒是有一些愣神。
其人面若白玉,线条清晰如刀刻,双眉斜飞入鬓,形似柳眉却无柔媚之态。
身材颀长,肩宽腰窄,加之看去气质沉稳。
虽然样貌相同,香菱却觉得和前几日遇到的那浪荡子全然不同。
原本到嘴边的话,有一些磕磕盼盼:“你…你是景申的兄长吧,这是我家姑娘送来的医药钱。”
景申也没有解释,脸上满是被打搅后的不悦。
直接留下一句:“既然是他有错在先,那也是他活该,姑娘不必挂在心上。”
说着便直接关上了门,在他看来自己是给原身背了锅的。
这个世界的《五言八韵》和他记忆中,书本记得大差不差。
也不知是原身记忆力不错,还是因为自己穿越得来的福利。
虽然说不上一目十行,但也能够勉强做到过目不忘。
他在听自己父亲说完科考的规定,他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好在没有答应母亲去那贾府做粗使仆从,只要签了契,那就没法子参加科考了。
不过如今时间仓促,县试乃是每年二月举行。
需要考五场,内容不仅限于八股文,试帖诗,经义,策论等。
所以这圈出的考试内容实在太大,距离县试也只有四月有余了。
可谓是争分夺秒,一刻时间都不能浪费。
这也是为什么听见有人敲门,他那副嘴脸的原因。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在香菱的眼中,景申摆出的这幅臭脸,就成了读书人的清高孤傲。
景云山原本想着,既然这纨绔子想着用读书的名头,作为托词推掉母亲为他寻得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