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可怜秀才遇到兵

京城，文墨巷，清晨。

陈家长兄，陈砚卿揉了揉自己抽痛的额头，自床上缓缓起身。

刚坐起的时候，脑袋里像踏过千军万马般，整个人都是懵逼的状态。

我这是……怎么了？

四肢百骸的无力感油然而生，他好像做了一个极长的梦，然而却什么都记不住。

断片之前最后的记忆，是什么来着？

陈砚卿努力回忆，总算在一团乱麻的脑子里，抽出片刻的残片来。

好像是——他在家中努力读书备考，至深夜的时候，不知哪里来了一位娇俏可人的小娘子。

他初时还警觉，然而在嗅到一股甜腻香气后，不知为何，就沉沦下去，迷糊间说了许多话，再之后……

再之后怎样了？

莫非昨晚他大力鞭笞后，小娘子不堪重负，悄悄潜逃，而自己因用力过猛，今日脱了力？

不不不，陈砚卿再度拍打额头。

自己可真是糊涂了。

那小娘子来路不正，谁知道昨晚是怎么回事？

艰难从床上爬起，陈砚卿刚走几步，猛然发觉事有不对。

咦？

他明明应该住在正房主卧，怎么跑到书童的房间来了？

书童呢？

迷迷糊糊走出院子，迎着直射下来的阳光，陈砚卿自后院往前赶，满脑袋的浆糊在抵至前院后，一霎时不翼而飞。

前院的场景，让陈砚卿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这是怎样一幅修罗场景？

大片大片的血迹自正门一路铺洒到主卧，整个院子仿佛被血染了似的，再仔细看，还能发现许多散碎肉块。

这，这是什么血肉？

陈砚卿不敢猜，只要嗅到那浓烈的血腥气，他就开始眩晕。

他睡觉的时候，自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陈砚卿反应过来，大门突然被敲响。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院内有人吗？俺们是永盛县的差役，今日有文墨巷的人来报案，说昨晚上，您院子里有异常动静，县尊老爷要俺们上门看看。”

陈砚卿愣了愣。

大齐国都城占地庞大，于是分了两个县。

城西安康县，城东永盛县。

文墨巷就在永盛县的管辖范围内。

这里住的多是官宦人家，最不济也是他这种进京赶考的举人，故而永盛县的差役还算客气。

可院里这样的情景，如何能见得了人？

陈砚卿一时间麻爪。

对了，门子呢？

仆人呢？

平日里，早该忙活起来了，如今竟一个也无。

难，难道……这些血迹和碎肉，就是消失的家仆？

陈家长孙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事情想得多，脑袋里闪过各种各样的诡谲剧情，于是成功把自己吓得面无血色。

偏偏大门这边，敲得愈发急了。

看来要不了多久，门外差役对读书人的敬畏就会烟消云散，直接闯进来。

陈砚卿无奈，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开门。

正门甫一开启，他就看到门口差役皱起的眉头。

陈砚卿不明所以，刚想开口询问。

岂料差役猛地拔出佩刀，高声呼喝道：“快去请铁衣卫！咱们这边出大案子了！”

陈砚卿顺着差役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

他儒生袍的下摆处，竟沾染了许多黄色红色的干涸之物。

看着……还真像是脑浆和血。

……

大齐京都铁甲卫，是神州各地铁甲卫最核心的力量，也是皇室直属部队，完全效忠于皇帝本人，其他人绝无可能染指。

京城之中，哪里发生了惊天大案，皆由铁衣卫接手调查，以确保京都安全。

这次带队来的，是个铁衣卫的千户。

“冤枉啊!我，我是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陈砚卿被铁衣卫控制住，叫得声嘶力竭。

一个铁衣卫小旗匆匆赶来，在千户耳边低语几句。

千户点点头，上下扫视看似柔弱的书生，随后一招手，“把人带走，给我把这座庭院犁地三尺，一处也不要放过！”

众小旗应了一声诺，结队鱼贯而入。

陈砚卿看此情形，孱弱身体里，不知哪来的力量，不停挣扎起来。

“大人！院里的杀孽，真不是我做的！我可是科考出来的举人！若对我的身份有疑问，可去玉京学宫找裴元尚教习……”

千户的注意力，终于集中到陈砚卿身上。

“这座院子里死了不下七只妖，只有你一个文弱的书生活了下来。”

“呵呵，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是一只潜伏在人类中的妖邪！还是跟我回铁衣卫一趟，是非对错，去那里说吧！”

言罢，铁衣卫千户招手，叫手下人将陈砚卿带走。

一个读书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他刚想叫嚷，却早被小旗拿布团堵住嘴巴，两人一架，其他三十余铁衣卫以最高规格的警示，狠狠盯着陈砚卿，生怕他突然变妖，杀铁衣卫一个措手不及。

千户目送众人远去，见儒生并未作妖，这才稍稍安心，转身投入现场勘察中。

岂料刚一转身，就见有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正跟他并肩张望。

他甚至没听到脚步声，这人是如何来到身边的？

铁衣卫千户吓了一跳，忙后撤一步，握刀警惕道：“你是何人？”

来者不说话，只是笑笑，然而手却指向身上的衣袍。

铁衣卫千户一愣。

刚才只顾着警惕身边来人，清醒过来后，才发现此人身上穿的衣服，竟跟旁人有些不同。

这是一件湛蓝色的袍子，点缀些许方正纹路，领口袖口都是时下流行的款式。

若是如此，倒也不稀奇。

稀奇的是，服面上绣着奇异花纹，针脚精准，花纹繁杂且带着奇异灵韵，胸口衣襟处，还绣着一个精巧的葫芦。

铁衣卫是拜师十一登仙正职不成，退而求其次，为朝廷效力的半修士。

千户哪里不懂这身衣服代表着什么。

登仙十一正职中，太虚观的道士！

铁衣卫千户愣了片刻，赶忙将手从刀柄处挪开，躬身行礼道：“铁衣卫千户罗兴言，见过仙长。”

这年轻修士回礼，笑眯眯问，“冒昧询问一声，铁衣卫为什么要抓捕刚才那个人？”

罗兴言据实回答，“我们怀疑这人是潜藏起来的妖族。”

“哦？”

他看到这青年修士挑眉，似乎对这说辞有些不信，于是指着庭院道：“不瞒上仙，这庭院于昨夜时分，同时死了数个妖族，然而此人却毫发无损，实在是不得不怀疑。”

然后，他看到太虚观来的道士，无奈叹气。

“千户大人，这院子里的狐妖……是我灭杀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