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伢像个跟屁虫似的,一路紧紧跟着吴仁义,心里打着小算盘,觉得自己只要这么死皮赖脸、锲而不舍地跟着,说不定就能打动吴仁义。
他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吴乡长,您可是咱乡里说一不二的大人物,向来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她一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啦。她呀,就是个死脑筋的倔婆娘,您就高抬贵手,放过她这一回呗。”
吴仁义脚步不停,眉头却皱得更紧了,活像两条拧在一起的毛毛虫。
他没好气地说道:
“她要是能痛痛快快骂我一顿,那事儿反倒好办咯!可现在呢,我问她啥,她都像个锯了嘴的闷葫芦,一声不吭,就知道死死地抱着牛腿,那架势,就好像我要活生生把那头牛给生吞了一样!”
说着,吴仁义还夸张地比划起来,双手做出凶狠抓握的动作,仿佛眼前就是江杏梅和那头牛。
王猛伢尴尬地挠了挠头,头皮都快被他挠破了,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又陪着笑脸说道:
“要不这样,吴乡长。我已经通知她家里人啦,他们肯定麻溜地把罚款送来。等钱一到账,咱就把她放了得了,您说是不是?犯不着为了这么个女人跟自己置气呀,您每天要操心乡里那么多大事儿,哪能在这事儿上浪费太多精力呢,您说是不?”
王猛伢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吴仁义的脸色,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怕自己这话又惹得吴仁义不高兴。
吴仁义听后,头摇得像拨浪鼓,斩钉截铁地回应:
“别人行,她绝对不行!必须得让她从思想上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想跟我搞对抗,门儿都没有!要是人人都像她这样,乡里的威信往哪儿放?我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王猛伢脸上瞬间堆满了讨好的赔笑,眼神里透着几分谄媚,赶忙不迭地说道:
“吴乡长,您瞧您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呀!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眼界总归是窄些。我寻思着,我跟她好歹也算半个熟人,我去跟她好好唠唠,做做思想工作,没准儿就能把她给说服了,让她乖乖听话,您也能省省心不是?”
吴仁义听闻此言,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间,那一丝冷笑却清晰可见。
他斜睨了王猛伢一眼,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悦:
“怎么,听你这意思,是觉得我连个乡下女人都搞不定,不相信我的能力咯?”
王猛伢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慌乱地摆了摆手,急忙解释道:
“哎哟,吴乡长,我可绝对没这个意思啊!您可千万别误会!您在咱们这凤凰乡,那能力简直是无人能及,远近闻名呐!您处理事儿的本事,那要是掏出来,装两麻袋都嫌少!整个凤凰乡,谁不知道您说一不二,不管碰上啥难题,到了您手里,那都跟玩儿似的,三下五除二就给解决得漂漂亮亮的!我对您的能力,那可是打从心底里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差没给您立个长生牌位供起来咯!我刚刚那么说,纯粹是想着能帮您分担分担,绝对没有质疑您能力的意思呀!”
王猛伢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看着吴仁义,大气都不敢出,就怕吴仁义还在气头上。
吴仁义满意地点点头,自信满满地说:
“我要是连个农村女人都治不了,那我就没脸在这凤凰乡待下去咯!你就等着瞧吧,等她家里人来交罚款的时候,我保准让她服服帖帖的。”
王猛伢犹豫了一下,还是再次提醒道:
“吴乡长,她家天黑前就能把罚款送来。”
吴仁义不耐烦地摆摆手:
“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先走吧。她家来人,直接找我就行。”
王猛伢琢磨了一下,提出:
“我能不能去看看江杏梅?”
吴仁义一脸奇怪地看着他,调侃道:
“看她干啥?她又不是你的相好。”
王猛伢被说得脸一红,想想这个时候去看江杏梅,确实也讨不了好,便没再坚持。
王猛伢百无聊赖地溜溜达达,晃到了乡政府门口。
他心里琢磨着,等王老大父子一到,就拉着他们一块儿再去找吴仁义,好说歹说也得让他把江杏梅放了。
此时,太阳像是个磨磨蹭蹭的老头儿,慢悠悠地朝着西边落下去,天边的晚霞也渐渐失去了光彩。
天色愈发暗沉,那夜色就像打翻了的墨汁,浓稠得仿佛实体,重得似乎伸手去抹都抹不开。
然而,左等右等,王老大父子却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这个王老大,搞什么鬼?莫不是在路上生孩子去了?咋这么磨蹭!”
王猛伢心里焦急又烦躁,忍不住暗自咒骂起来。
与此同时,他的肚子也很应景地咕咕叫了起来,那声音就像打鼓一样,提醒着他已经饿了许久。
实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王猛伢,瞅见旁边有个副食店,便走了进去,买了几根麻花和一瓶汽水。
他寻思着,江杏梅被关在里头肯定也不好受,先给她送点吃的垫垫肚子,说不定能让她心里好受些。
可等他拿着东西,在乡政府里找了一大圈,却发现吴仁义的办公室门锁得严严实实,人根本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王猛伢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无奈之下,只好把麻花和汽水放在了吴仁义的门口,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灰溜溜地离开了。
王猛伢这一天忙得晕头转向,连一顿囫囵饭都没吃上,这会儿饿得感觉肚子都快贴到脊梁骨了。
他突然想起陶田村有个铁杆相好,那相好做饭手艺一绝,他寻思着要不干脆去那儿解个馋,顺便蹭顿饭吃。
于是,他拖着饿得发软的双腿往陶田村走去。
可到了村口,他却又犹豫起来。
他太了解那相好了,只要自己一进去,对方肯定得拉着他东家长西家短地唠个没完,到时候想脱身可就难了。
他又担心王老大父子万一这会儿来找他扑个空,那可就耽误事儿了。
纠结再三,王猛伢无奈地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转身往回走。
回到家,锅里冷冰冰的,也没剩饭,王猛伢实在懒得生火做饭,就吃了一袋方便面,咕噜咕噜灌了两瓶啤酒,算是把这肚子给糊弄过去了。
“光棍的日子,也就只能这么马马虎虎对付咯!”
他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自我解嘲道。
这夜,仿佛短得还没有火柴棍儿长,他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王猛伢起床后,心里还惦记着王老大和江杏梅的事儿,便决定先去找王老大。
到了王老大家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锁,旁边王又雄家的门也是锁着的。
“难道这爷俩走丢了?江杏梅那娘们儿昨晚在里面也不知道过得咋样?”
王猛伢一边嘟囔着,一边挠着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他转身出了村,正走着呢,突然瞧见一头牛晃晃悠悠地走来,仔细一瞧,牛后面还拖着个人,正是王老大。
只见王老大躬着腰,双手紧紧拽着缰绳,脸憋得黑紫黑紫的,豆大的汗珠挤满了脸上的每一道皱纹,像个被抽了一半气的气球,狼狈极了。
王老大似乎想站住,可那头牛瞧见王猛伢,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走得越发快了。
王猛伢赶紧赶上去,一把拽住缰绳,没好气地问:
“咋才回来?江杏梅呢?”
王老大喘得像个破风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猛伢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直犯嘀咕:
“这村长怕不是王老大要栽在门槛上,瞧他这脸色,还真像一盏被吹得摇摇欲熄的纸灯笼。”
好半天,王老大那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声才稍微小了些,胸脯的剧烈起伏也渐渐平缓。
他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断断续续地说:
“天晚了,末班车早就开走了,没赶上车啊,我和王又雄……是……是一步一步走回来的。”
王猛伢听闻,吃了一惊,眼睛瞬间瞪大,像两个铜铃,难以置信地问:
“你也是走回来的?从乡里到咱这儿,那可得走不少路啊!你们咋不找个地方住一晚再走?”
王老大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脸上写满了疲惫:
“走……走回来的。哪还有钱住店啊,就这么咬牙一路走回来了。”
王猛伢又急忙追问:
“江杏梅咋没回来?她没跟你们一起走吗?”
王老大原本就愁苦的脸一下子耷拉得更低,皱纹挤在一起,活像个皱巴巴的苦瓜。
他嘴唇颤抖着,带着哭腔说:
“她在医院呢。”
王猛伢心里“咯噔”一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他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她怎么在医院?出啥事儿了?你快说啊!”
王老大用那粗糙的手抹了一把脸上豆大的汗珠,哭丧着脸,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我也不知道啊!一路上我都紧走慢走,就盼着赶紧到家。谁知道走着走着,她突然就犯病了,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我和王又雄赶紧拦了辆过路车把她送去医院,到现在我都还没缓过神来,她咋就犯病了呢?”
说着,王老大的眼眶红了,浑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王猛伢一听,顾不上多问,撒开腿就往卫生院跑。
到了卫生院,他瞧见院里站着三个人,分别是吴仁义、派出所的黄所长,还有卫生院长独眼祝。
这三个人围成个半圆形,中间坐着一个抱着头的男人,正是江杏梅的男人王汉雄。
站着的三个人都直勾勾地盯着王猛伢,而王汉雄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黄所长和独眼祝面无表情,活像两尊石像,吴仁义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眼神飘忽不定。
吴仁义一瞧见王猛伢匆匆赶来,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赶忙向身旁的黄所长和独眼祝介绍道:
“这是宋渡湾的护坡员王猛伢。”
此刻的王猛伢心急如焚,根本顾不上平日里的寒暄客套,瞪大了眼睛,心急火燎地问:
“江杏梅呢?她到底咋样了?”
那焦急的眼神仿佛要把眼前的人看穿。
黄所长和独眼祝只是冷漠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就像两尊冷冰冰的雕像,一声不吭。
吴仁义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着痕迹地冲王猛伢使了个眼色,眼神示意他走到一边去说。
然而,就在这微妙的氛围中,一直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的王汉雄突然仰起脸。
他的眼睛红通通的,布满了血丝,像发了疯的公牛一样,眼神中透着一股凶狠与怨毒,恶狠狠地盯着王猛伢。
王猛伢刚捕捉到王汉雄那不对劲的目光,心里暗叫不好,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王汉雄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猛地跳起来,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狠劲扑向了王猛伢。
说时迟那时快,黄所长和独眼祝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一下子就牢牢抓住了王汉雄的双臂。
可陷入疯狂的王汉雄力气出奇地大,他奋力挣扎着,还用力一甩头,“呸”的一声,一口带着恨意的痰直直地吐到了王猛伢的脑门上。
王猛伢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整个人瞬间僵住,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甚至都忘了去抹掉那恶心的痰。
紧接着,一阵死寂过后,吴仁义颤抖着嘴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江杏梅死了。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瞬间在王猛伢耳边炸响。
这一瞬间,王猛伢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停止了转动,整个人彻底傻在了原地,眼神空洞,不知所措,心中五味杂陈,仿佛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王猛伢耳边嗡嗡作响,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江杏梅就这么没了。
吴仁义在一旁欲言又止,黄所长和独眼祝依旧面无表情。
王汉雄则被黄所长和独眼祝死死拉住,嘴里还在不停地骂骂咧咧,但王猛伢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江杏梅为什么会突然死去?
王汉雄为何如此愤怒并迁怒于王猛伢?
吴仁义那不安的神情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一连串的疑问在王猛伢脑海中盘旋,而此时的他,就像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找不到任何头绪,不知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