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十五分,城市尚未完全苏醒,但地铁车厢已经塞满了人。冷白色的LED灯光从天花板倾泻而下,照在三十张疲惫的脸上,而他们的眼睛却始终低垂,凝视着手中那块发光的矩形——智能手机。三十块不同尺寸的屏幕,映照出三十种相似的麻木表情。有人嘴角偶尔抽动,或许是刷到了一条稍显有趣的短视频;有人眉头微蹙,可能是在某个社交平台的评论区遭遇了不快。但大多数时候,他们的面部肌肉松弛,眼神涣散,仿佛灵魂被抽离,只剩下手指在玻璃屏上机械地滑动、点击、再滑动。
拇指的茧子早已形成,那是无数次与屏幕摩擦的痕迹。他们的动作如此娴熟,甚至不需要思考,就像流水线上的工人,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质检动作——只不过他们检验的不是残次品,而是无穷无尽的数字内容。短视频APP的瀑布流永不停歇,每一次下拉刷新,都像是一次微型的赌博:或许下一条会更精彩?或许下一条能带来短暂的愉悦?于是,手指继续滑动,时间继续流逝,而他们却浑然不觉自己早已成为算法的囚徒。
当代社会的生存压力早已超出了人类神经系统的原始承受极限。研究生面对文献库里堆积如山的论文时,大脑的第一反应不是阅读,而是条件反射地点开游戏图标,让虚拟的胜利感暂时覆盖现实的焦虑;加班到凌晨两点的白领,在网约车后座像梦游一般刷着购物直播,手指无意识地点击“加入购物车”,仿佛消费能填补内心的空洞。这块六英寸的康宁大猩猩玻璃,既是即时满足的多巴胺注射器,也是二十一世纪最精妙的行为枷锁——它让我们在数字快感中沉沦,却忘记了如何真正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