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领域分内外,三剑演必中

天光从大殿顶部投下,投射在炼老道身上,如梦似幻般不真实。

被点中的万天枢却是心中微凛,面上却沉静如水:

“晚辈见过炼前辈。符师祖他老人家道法精深,晚辈仅蒙师门赐法,未得亲授,若有谬误,乃是晚辈学艺不精,与师祖无关。”

“呦,小子可以,挺会维护符老道名声的。且莫要废话,赶快说来。”

“是,前辈。依宗门典籍所载,领域非控一地之谓,而是指在法宝或大阵笼罩之处,掌域者可临时篡改一方法则。高深莫测者,甚至能动摇五行生克、干涉时空流转。”万天枢清晰答道。

“嗯,见识尚可。”炼山河微微颔首,又自斟半杯琼浆,目光移向另一处,“陆归尘,听闻你乃器道千年奇才。你又作何理解?”

陆归尘拱手:“前辈谬赞,坊间传言不足采信,晚辈见识浅陋。”

“别废话!直言便是!你们这些晚辈,忒不痛快…”炼山河语带一丝不耐。

一旁的谢青梧低头掩嘴偷笑。

陆归尘只得回道:“晚辈以为,所谓领域,实乃掌域者意识所化之境。在此境中,当有全知之视角,可暂断因果之链,令形意互转,有无相生……”

“好一个‘见识浅陋’!讲得深入浅出,书没少读。”炼山河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打断了陆归尘的自谦,目光转向下一位,“刘靖风,你清玄宗,又是如何阐述?”

偌大的传道殿内,炼山河竟一一点过三十六人之名,令其各自阐述对“领域”的初悟。

及至殿外天光渐暗,琉璃杯已空数回,这“领域”之论,才在众弟子各异的见解中暂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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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归尘恍如重历前世求学时光:晨起枯坐经阁,穷经皓首;午后则入殿中,恭聆高人道法释疑;至若夜幕垂落,谢青梧一行便常来闲聚。

四月的最后一天,讲道甫毕,炼老道悠然盘坐半空,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玉磬余音尚袅袅于殿。他目光微垂,扫过下方众弟子,轻语道:

“明日午后,老道开讲‘必中’。”

万天枢与谢青梧似有默契,随陆归尘一同回了藏锋阁。

杂役已将三人份的灵食送至,万、陆二人亦各自从储物袋中取出珍藏的灵酒,案上杯盏交映。

酒过三巡,谢青梧抿了抿唇,眼中带了几分好奇:“你们说,炼真君盏中是何等仙酿?第一天来时他不是说是用三阶极品法宝换来的么,不知饮一杯能否抵上我一年苦修?”

万天枢摇头失笑,温言道:

“你还是莫存妄念了!那般蕴天地至纯灵力的琼浆,非元婴之躯难以承受。

我等炼气小修贸然饮之,莫说增进修为,只怕经脉丹田顷刻间便要承受不住,碎裂崩塌。世间灵物妙药,莫不是等阶相适方可驾驭。

也就食灵一属算得天佑,或许强横几分,方能炼化高一两阶之物。”

陆归尘执杯沉吟片刻,望向万天枢:“万兄,‘必中’二字,典籍间多语焉不详。以你见识,作何理解?”

万天枢放下酒盏,目光转向陆归尘,反问之意了然:“我先问陆兄一个问题,以陆兄慧眼,器盟行的老祖宗们意志,所谋者究竟为何?”

陆归尘眸光微凝,却是侧首看向谢青梧:“你有个大真君的爹,可听说过什么?”

谢青梧耸肩,浑不在意:“我爹行踪飘渺,数年难见一面。我是问过我娘,她早先只说或与天泽海战局有关,如今却也坦言不知了,据说是上面那些老祖宗的意思。”

陆归尘指尖轻抚杯沿,沉吟道:

“破法、破妄、领域、必中……此四环相扣。‘必中’一出,已然昭示,我们绝非破阵首选,所求者,依旧是‘器’之一道,炼制某种法宝!

那么何等法宝,需兼具破法之锋、破妄之眼、领域之界,尤其那玄之又玄的‘必中’之能?”

他顿了顿,语带深意,“寻常灵宝纵有器灵,言前三者或可,但谁敢言那缥缈难及的‘必中’?”

万天枢与陆归尘对视一眼,皆感此事如雾中看花,一时难有定论。

“哈!”谢青梧忽地一笑,星眸闪烁,语出惊人,“难不成是让咱们去炼那传说中能毁天灭地的寂灭级法宝?!”

此话一出,陆、万二人皆是一怔。

万天枢旋即抬手,轻拍谢青梧肩头,笑声带着几分调侃:

“少年意气,志存高远,好事!虽说万载以降,未曾听闻新寂灭法宝降世,但有你谢大天骄在,千年后未始不能开此先河!”

陆归尘亦被其豪气感染,目光灼灼,颔首道:“青梧所言,亦非全无道理。既已有五件寂灭神物存世,缘何后人便不能再造?”

万天枢收敛笑意,话锋一转,多了几分持重:“陆兄,我与青梧背靠大宗,器盟背后亦有我等宗门手眼。璇玑虽属器盟一员,此番授你诸多秘传,恐终须立下法契约束。”

陆归尘淡然一笑,执壶为三人续酒,语气平静无波:“早有思量。即便真有用我之处,也是几百载后之局。况且,”

他举杯浅饮,“没有法契束缚,我璇玑小宗又能遁去何方?弹丸之地,尚不及清玄城广袤,兴亡不过是他人一念之间。”

炉中炭火渐微,三人饮谈不绝。

星光隐去,东方泛白,方各自驱散残余酒气,往经阁而去。

午后,传道殿内。

炼山河的讲述不再如从前般环环相扣,答疑解惑。

他恍若自言自语,声音不高不低,絮絮叨叨,于宏大处游曳:

“规则之力……玄之又玄,乃天地经纬……”

“因果之链……牵一发而动万机……”

“无视时空,如虚蹈影……”

“修正现世……一念万象更移……”

字字珠玑,却又重如山岳。陆归尘凝神细听,平生第一次,竟觉字字明白却句句难解,只得强提心神一一记下,以待后悟。

终于,语声止歇。

炼山河抬眸,扫过下方一片茫然的面庞,那些往日的天才此刻尽失神采。

他捋了捋胡须,唇角微咧,仿佛在安抚也像在自嘲:

“莫这般看着老道!老道自知你们如坠云雾。呵,实则,老道也未尽洞悉。只是,老祖宗们有旨意,让老道来与你等念叨念叨。”

语罢,袍袖一拂,三十六道清光如星落,精准悬停于各人胸前,化作一枚枚玉简。

“拿回去,自行参悟吧。若有不解,莫来问我。老道所述,只是老道所悟,可能与你等自身之道相悖,反而不美了!”

他语重心长补了句:“各家有各家的缘法,各人有各人的菩提。”

言毕,他重又执起那只金黄葫芦,往琉璃杯中注满琼浆。一饮而尽后,竟随手将那剔透的杯子向众人头顶轻抛而去。

琉璃杯悬于半空,天光透入,散射出七彩光晕,滴溜溜旋转着,恍如一颗凝固的水滴。

炼山河右手虚抓,三支小巧的银白飞剑凭空浮现于掌心。他屈指轻弹。

倏!倏!倏!三剑各朝不同方向激射——一向上,直刺殿顶;一向下,斜扎地面;另一支,竟诡异地射向他自身背后!

银光乍现,旋即凭空隐没,仿佛从未存在过。大殿内只余琉璃杯无声旋转的残影。

十余息后,万籁俱寂——咻!咻!咻!三道微不可查的银白轨迹骤然自虚无中浮现,不知其从何来!

清脆的碰撞声几乎同时响起!三支飞剑竟在琉璃杯旋转的同一点,不分先后地精准命中!

便在此时,炼山河的身形连同那石案、道磬、葫芦、酒杯,一并悄然淡去,如墨入水,了无痕迹。

唯有他最后的话语,回荡在空旷的殿宇之中:

“此虽非真‘必中’,倒也差相仿佛......尔等好生研习......六月十五日,终考!

录前二十四,授筑基期进修令,持此令者,他日筑基功成,仍可重入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