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丹鼎宗。
仙宗内门弟子考核现场。
一处宽阔典雅的大殿之中，数百名弟子坐在丹鼎与炭火之前，专心致志地操作。
有的眉头紧皱，有的双目赤红，还有的念念有词如遭魔怔。
一名弟子身前的炉盖忽然被清气冲开，接着一颗圆润饱满的丹药浮现在众人眼前，吸引了数名监考仙师的目光。
那丹药滴溜溜转着，半空中被清气托着，不断收缩浅紫色的宝光。
然而三个呼吸后，明明眼见那丹药即将成型，却忽然产生一道裂缝。
“咔嚓！”
一声之后，又是一声。
紧接着那丹药坠了下来，清气散去宝光不再。
原本满怀期待的那名弟子的脸色也随之灰暗下去。
数名仙师移走目光，神情平淡。
这一幕虽然可惜，对他们而言却是视若平常。
唯有一名仙师叹息一声，道：“方休，二十一岁，炼气三层修为，炼丹手法已至娴熟，各项步骤清晰，材料搭配也没问题，但唯独缺了些运气。
“若是年纪再小些，或修为再高一层，分到的材料便不会只有一份，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一定能成功。”
旁边着黄裙的仙师闻言，摇头道：“终究是天赋太低，难成大器。”
“若此子有修道天赋，就该突破炼气四层；若他炼丹天赋尚可，则二十岁之前也该有现在的水平。”
不上不下，潜力一眼望得到头，丹鼎宗不收这种大龄无前途的弟子。
那先前发声的仙师沉默，转而和其他仙师一样，将目光注视别处。
······
“噫，我成了！”
大殿中，忽然有人高声叫喊。
只见此人浑身发颤，面色涨红，紧紧攥着身前的丹药，激动地快要口吐白沫。
然而在场诸人却无一露出鄙夷神色，反倒个个心生艳羡，恨不能取而代之。
方休也在其中，神情平静，心头苦涩：
“来到这个世界十年了，终究······还是做不到吗？”
成为丹鼎宗内门弟子，就等于在修仙界考上省直编制，从此一跃上岸，再非凡人。
方休上辈子就是在考公现场因为一道难解的数学题冥思苦想，体温升高，最终昏头穿越修仙界。
没想到换了个世界，还是倒在考编路上。
方休回忆半生，十年前自己还是一株小仙苗，被丹鼎宗仙师接引到山门生活，同批百余人，其中有个上灵根的天才，听说三年前就突破炼气后期了。
而方休苦修十年，一没有过人天赋，二没有亲族背景，蹉跎十年，依旧是宗门非正式的外门弟子。
旁边传来啜泣声，是一个圆脸矮个子的女生，在炼丹失败后哭泣。
她哭得很伤心。
方休静静看着，随着时间推移，整个大殿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灵堂。
无数人哭，还有少数人笑着流眼泪。
······
三炷香时间后。
成功者留在大殿接受仙师的训导，失败者如丧家之犬，灰头土脸走出大殿。
方休神情木然，来到山门之外。
只见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白玉广场，上面立着许多人。
有考生的亲眷家属，有看热闹的，更多的是附近修仙家族的人员。
对他们而言，仙门不要的弃徒，却是一等一的人才。
女的可以生娃，男的可以造娃，若有门上好炼丹手艺的，更是其中极品，即可造娃或生娃，还可赚灵石。
方休自然乃是极品，不仅会炼丹，还肾好。
但他年年拒绝，如今已极少有人会来招揽他。
方休站在广场上，一个年轻人带着牵马车的奴仆来到他身前。
“休哥。”
“二柯。”
方休和对方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同一批仙苗，认识十年，关系良好。
不同于方休年年苦熬，周二柯在三年前放弃，选择入赘周家。
原来他叫李二柯。
但修仙界规矩，为防赘婿将来万一发达和家族产生嫌隙，一入门就得改妇姓。
李二柯不得已，只能背弃祖宗。
而三年过去了，周二柯坐拥一妻两妾，生了五个娃，其中两个有灵根，得家族奖励成功晋升炼气四层，成为中期修士。
可谓志得意满，风光无限，行走的活广告。
但其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
周二柯一直想招揽方休，从此家族中有个互为倚仗的兄弟，但方休始终拒绝。
他不愿入赘，宁可苦熬，求道之心甚坚，只想成为遨游天地，百无禁忌的仙。
长生自在，不在五行中。
时间久了，周二柯也不再提，只尽量展示自己生活中美好的一面，来和方休苦涩悲哀的生活现状做对比。
尤其现在，方休落榜时。
周二柯道：“休哥，我媳妇又怀了，你医术高明，来给瞧瞧，开个安胎的药。”
随着马车幕帘打开，露出一个千娇百媚的妙龄少女，一截欺霜赛雪的手臂娇滴滴地塞到方休手中。
檀香悠悠，肌肤柔嫩，触之分外滑腻。
方休微眯起眼，问道：“新收的？”
他不认得对方。
周二柯抚了抚近年新蓄的髭须，得意道：“因我能干，家中族老特意又给我许了一门亲事，嘿嘿，不足为提，不足为提。”
方休看了眼周二柯微凸的肚子还有虚浮的脚步，摇摇头，给对方美妾把脉，随后开方叮嘱。
那小妾低声应是，声音如空谷幽泉撩人心扉。
且十分乖巧地露出诱人的大团白嫩。
不用说，一定是她丈夫的任务罢了。
方休多看了眼，然后和周二柯闲话片刻，就打算回家。
周二柯忽然凑近一步，低声道：“休哥，要不把我媳妇带回家，转转运？”
方休眉头一皱，道：“你有这份心很好，但我不觉得我运气差。”
周二柯道：“那解解闷也是好的，毕竟考核失败难免心烦意乱。”
方休沉吟片刻，摇头道：“你知我心中只有大道。”
他拍了拍周二柯的肩膀，道：“等我以后考上丹鼎宗内门编制了，一定请你去畅春楼玩。”
他转身走了。
周二柯挥手作别，一直到望不见方休的背影，他才缓缓放下手。
“夫君······”
那美妾小声呼唤，怯生生的。
周二柯笑容渐敛，面无表情道：“下次不要漏了。”
小妾顿时露出喜色。
却又听周二柯道：“将来换件透薄的，里面不要穿。”
他不信方休一直失败能一直坚持。
色字头上一把刀，但古来多少英雄豪杰倒在这把刮骨刀下。
他不信方休能例外。
小妾脸色愕然，露出一丝凄苦。
周二柯回头望向丹鼎宗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晦暗的神色，随即揉了揉脸，扬起笑脸也让自家小妾摆好姿势，便开始招揽其他宗门弃徒。
白玉广场上人来人往，有人惊喜有人不屑，有人面朝丹鼎宗的方向，久久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