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幽途迷影

洵水翻涌的轰鸣骤然停歇,青铜丝线如退潮般沉入水底,只留下诡异的寂静在墓室中蔓延。吴陵的战术手电扫过四周,光束所及之处,那些布满青苔的壁画仿佛活了过来,画中头戴冕旒的人像正用空洞的眼神注视着他们,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透着说不出的森然。他下意识地握紧玉杯,杯壁的螭龙纹硌得掌心生疼,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挤压着他的心脏。杯身突然渗出细密的水珠,在冷光下泛着幽蓝,像是玉杯在替他渗出冷汗。水珠沿着螭龙蜿蜒的纹路汇聚,在杯底凝成一滴殷红,如同凝固的血泪。

“不对劲。”李嘉的声音打破死寂,登山镐重重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他转动着战术手表,表盘上的指针却如同疯了一般来回乱转,表盘玻璃内侧不知何时凝着一层血雾,雾气中隐约浮现出扭曲的人脸轮廓,随着指针摆动而变形。“我们明明朝着祭坛东边走,可为什么又回到了青铜匣子这里?”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困惑与警惕,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似乎在吞咽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忽然,他脖颈后的旧伤疤开始隐隐发烫,那是三年前在罗布泊探险时留下的,此刻竟渗出细小的血珠。

苏幼薇摘下墨镜,用衣角擦拭镜片上的水雾,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镜片上总是蒙着一层淡淡的青雾,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挡她看清真相。当她凑近镜片细看时,隐约看见雾气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人脸轮廓,正对着她诡异地微笑。那些人脸突然同时张开嘴巴,吐出墨绿色的黏液,顺着镜片滴落。“鬼打墙,”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强装镇定,“就像我小时候在秦岭听过的故事,迷路的人会被山鬼缠住,在同一个地方不停地打转。”洛阳铲在青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在刮擦着众人紧绷的神经,砖缝里渗出暗红的黏液,在铲刃上凝结成血痂。血痂突然蠕动起来,化作一只蜘蛛大小的甲虫,张开锯齿状的口器扑向她的手背。

吴陵蹲下身,手指轻抚地面的纹路,试图找到他们走过的痕迹。可每一块青砖都平整如初,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或划痕,仿佛他们从未在此经过。他的指尖突然触到一处凹陷,低头看去,竟是一个孩童手掌大小的血印,边缘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血印四周浮现出淡金色的符文,在触碰的瞬间化作流光钻入他的掌心。他想起爷爷笔记里记载的奇门遁甲之术,难道这墓室中的机关布置竟暗含了传说中的迷魂阵?“别慌,”他强压下内心的不安,声音尽量平稳,“我们重新标记路线,每隔十步留下记号。”说着,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截红绳,系在最近的青铜柱上,红绳在幽暗中轻轻晃动,宛如一条滴血的伤口,绳结处突然渗出腥臭的黑血,顺着柱身蜿蜒而下。黑血所过之处,青铜柱表面浮现出扭曲的藤蔓纹路,藤蔓末端长出无数细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三人。

三人沿着红绳的指引再次出发,脚步声在空旷的墓室中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跳上。吴陵数着步数,当数到九十九步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那尊熟悉的青铜匣子正静静地立在前方,红绳的另一端,依旧系在旁边的青铜柱上。此刻红绳竟变成了活物般扭动,缠绕的青铜柱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浮雕,每一张脸都扭曲着发出无声的嘶吼。浮雕的嘴巴里不断涌出黑色的烟雾,在空中聚合成巨大的骷髅头,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幽绿的磷火。

“不可能!”李嘉的登山镐狠狠砸向地面,火星四溅,镐头陷入青砖的瞬间,地面传来婴儿啼哭般的闷响。“我们明明走了直线,怎么会......”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吴陵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吴陵的瞳孔里倒映着青铜匣盖缓缓开启的画面,里面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刺耳声响。伴随着声响,匣子中飘出一缕缕灰白色的雾气,雾气凝聚成一只半透明的手臂,五指尖端长着漆黑的利爪。

苏幼薇感觉喉咙发紧,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想起舅舅照片背面的字迹,难道这就是舅舅当年遭遇的困境?“会不会是这些壁画......”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颤抖着指向墙壁,原本静止的壁画突然渗出黑色汁液,画中人物的肢体开始扭曲变形,头戴冕旒的人像缓缓转头,空洞的眼眶里涌出浑浊的黑水。黑水落地后化作无数黑色的小蛇,嘶嘶吐着信子朝他们游来。“它们一直在盯着我们,在操纵这一切!”那些壁画上的人像,不知何时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仿佛在嘲笑他们的徒劳挣扎。壁画边缘的藤蔓纹路突然活过来,朝着三人延伸,藤蔓上长满尖刺,每根尖刺都滴着腐蚀性的黏液。

吴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回忆起归藏易中关于破解迷阵的记载。记忆中,爷爷曾说过:“迷阵之困,在于心神失守。”难道他们一直在这循环中打转,是因为内心的恐惧与焦虑已经影响了判断?“我们分开走,”他突然睁开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三人朝不同方向,一旦发现异常立刻返回。”话音未落,头顶的穹顶传来锁链拖拽的声响,无数道黑影在石壁上投射出张牙舞爪的轮廓。黑影中隐约传来兵器碰撞的铿锵声,以及战马的嘶鸣声,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头顶的空间奔腾。

李嘉和苏幼薇对视一眼,虽然满心担忧,但也明白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李嘉握紧登山镐,朝着墓室西侧走去,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耳朵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黑暗中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在跟踪。他的战术手表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表盘上的血雾凝结成一行古老的文字,还未等他看清,文字便化作灰烬飘散。苏幼薇则握紧洛阳铲,选择了南边的方向,她的眼神中既有恐惧,又有一丝不甘,不断地回头张望,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她。每回头一次,都能瞥见模糊的身影在墙角一闪而逝。第三次回头时,她看见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正用红色的盖头遮住脸庞,缓缓朝她伸出手。

吴陵独自朝着北边前进,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摇曳不定。走了大约二十步,他突然发现地面的青砖颜色变了,由原来的青灰色变成了暗红色,就像被鲜血浸染过一般。砖缝间还嵌着零星的碎骨,在强光下泛着森白。正当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低语声,像是有人在吟唱古老的歌谣,又像是在诉说着什么秘密。他感觉头皮发麻,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想要大声呼喊同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鼻腔里涌入浓烈的腐肉气息,眼前的空间开始扭曲变形。扭曲的空间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无数士兵被活埋在这座墓室中,他们的哀嚎声与青铜浇筑的声响交织在一起,一位头戴冕旒的帝王站在高处,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尖叫,是苏幼薇的声音!吴陵顾不上内心的恐惧,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转过一个拐角,他看到苏幼薇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眼神中充满了惊恐,洛阳铲掉落在一旁。她的脖颈处浮现出青紫的指痕,像是被无形的手掐过。“我......我看到了......”她颤抖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手指着前方。她的手腕上不知何时系着一条红绳,红绳另一端延伸向黑暗深处,不断渗出黑色的液体。

吴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黑暗中隐约有一个人影,头戴冕旒,身着华服,与他们在匣子中看到的身影一模一样。那人影背对着他们,缓缓向前走去,每走一步,脚下都会留下一串血红色的脚印。脚印边缘腾起幽蓝的火焰,转瞬即逝。“别......别看他的眼睛......”苏幼薇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的墨镜不知何时掉在地上,镜片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痕,像是被某种力量击碎。镜片碎片中倒映出无数张人脸,每一张都在对着她狞笑。

李嘉也循着声音赶了过来,当他看到那个人影时,手中的登山镐差点滑落。“那是什么东西?”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却还是举起了武器,做出防御的姿势。登山镐的金属表面突然浮现出细密的冰纹,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冰纹中浮现出古老的图腾,图腾随着寒意的蔓延不断变换,最后化作一只展翅的乌鸦。

吴陵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想起爷爷说过,面对未知的恐惧,越慌乱就越容易陷入绝境。“跟上去,”他的声音虽然坚定,但只有自己知道,心跳已经快到了极点,“也许这就是破解迷阵的关键。”三人跟在那个人影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墓室中的空气仿佛越来越浓稠,呼吸变得异常困难,每一口空气都像是掺了沙子,刺痛着喉咙。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他们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很长,扭曲成怪物的形状。那个人影带着他们穿过一条又一条甬道,周围的墙壁上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文字,这些文字与青铜匣子上的铭文相似,却又更加复杂难懂。那些文字在墙面上流淌,像是活过来的虫子。文字中突然浮现出一只眼睛,瞳孔是一个旋转的漩涡,将三人的影子吸入其中。

不知走了多久,那个人影突然消失在了一堵墙前。吴陵走上前去,仔细查看墙壁,发现上面有一道极细的缝隙,缝隙中隐约透出一丝光亮。“这墙后面......”他刚开口,整面墙突然开始震动,无数青铜钉从墙壁中射出,朝着他们飞了过来。青铜钉表面刻着诡异的符咒,飞行时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符咒闪烁着幽紫色的光芒,光芒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李嘉眼疾手快,一把将吴陵和苏幼薇推向旁边。青铜钉擦着他们的身体飞过,钉入地面发出“叮叮”的声响。当震动停止,墙壁上出现了一扇青铜门,门上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巨蛇,蛇的眼睛是两颗暗红色的宝石,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巨蛇的鳞片微微起伏,仿佛在呼吸,蛇信子的位置渗出腥臭的黏液。黏液滴落在地,瞬间腐蚀出一个深坑,坑中传来低沉的咆哮声。

“这门......和秦岭青铜门上的纹路好像......”苏幼薇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但吴陵却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这一切太过顺利,就像是有人故意引导他们来到这里,前方等待着的,也许是更大的危机。青铜门的缝隙中传来锁链晃动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女人的啜泣声。啜泣声中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声音忽远忽近,在墓室中回荡。

“不管怎样,我们没有退路了。”李嘉握紧登山镐,走向青铜门,“希望这扇门后面,就是出口。”他的话虽然充满了希望,但语气中的不确定却无法掩饰。当他的手触碰到门环的瞬间,门环突然变成血色,在他掌心烙下一个蛇形印记。印记周围的皮肤开始溃烂,露出森森白骨,白骨上浮现出金色的符文,符文沿着手臂向上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