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鹿鸣台惊变

贞观之治第十九载,秋风萧瑟的九月二十三,高丽国的安市城陷入了战火之中。

李承稷隐匿于箭楼的幽暗角落,皮甲缝隙间渗出的汗水,在清冷的秋风中凝结成了一粒粒细小的冰珠。三日之前,他亲眼目睹了李世民轻抚箭袋的瞬间,箭簇上镶嵌的狼牙仿佛活了过来,渗出丝丝黑水。此刻,那支满载毒液的箭矢,正牢牢钉在他刚才小憩时倚靠的榆木横梁之上。

“啪嗒!”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箭尾红绸系绑的青铜小匣坠入箭楼下方的坑洞中,激起一片细微的尘土。李承稷的瞳孔猛地一缩,只因这青铜小匣的形制,竟与他三年前父亲自尽时紧握之物如出一辙。他迅速取出突厥弯刀,撬开了第三层檀木隔板,只见半幅浸透血迹的鲛绡诏书裹着银锁滑落而出,锁芯中镶嵌的狼牙在摇曳的烛火下闪烁着诡异的幽蓝光芒。

“李校尉!高丽敌军正欲焚毁箭楼!”亲卫的呼喊声伴随着砖墙的轰然倒塌传来。李承稷身形一闪,翻滚着躲入了密室之中。青铜小匣在他怀中仿佛燃烧般炙热,匣面上阴刻的骊山温泉图案,竟与李世民乳名“二郎”的契丹文神秘契合。当他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挑开诏书上的封蜡时,密室的墙壁竟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它们汇聚在一起,在《兰亭序》的残篇断章之上,勾勒出一幅骊山的地脉图谱。

“禀报将军,安市城的粮仓已然失守!”传令兵猛地推开地宫沉重的石门,只见李承稷正手持突厥弯刀,轻轻挑落银锁上的禁锢。锁芯猛然弹开的瞬间,整个地宫仿佛被唤醒,二十八盏青铜古灯自石壁间缓缓升起,火光跳跃间,穹顶之上,一幅星图熠熠生辉,其中北斗七星的勺柄恰好指向李世民箭袋上那枚狼牙吊坠。

血诏在摇曳的火光中缓缓展开,暗红色的文字仿佛拥有了生命,蠕动着诉说着古老的预言:“双生子,天命所归,各承其运,不可违逆。”李承稷的指尖轻轻滑过“双生”二字,思绪瞬间被拉回到那个令人心寒的七岁冬日,他亲眼目睹了李建成将一对襁褓中的双生子无情地抛入骊山温泉,而冰面裂开时,李建成竟笑得肆无忌惮。

“轰隆——”

一声巨响,地宫的东南角骤然崩塌,一块刻有“昭朝北境十六州”的前朝界碑显露无遗。李承稷迅速抓起地上残破的碑文拓片,借着月光仔细端详,却在拓印的阴影深处,意外发现了李世民亲笔书写的《帝范》残篇——“以古为镜,可知兴替”中的“替”字,竟被血滴玷污,改为了刺眼的“弑”。

五鼓之际,李承稷怀揣着染血的诏书,悄然返回了唐军主营。他恭敬地将这封至关重要的密信呈递给李世民之际,营帐之外猛然间响起了战马震耳欲聋的嘶吼。长孙无忌猛地掀开帘幕,大步流星地闯入,他紧握的密报边缘已被鲜血沾染:“紧急军情,自幽州传来,突厥的狼卫正肆意劫掠我们的粮草运输线,而他们的军旗上,竟绘有双头狼的神秘图腾。”

李世民轻轻摩挲着箭袋上悬挂的狼牙吊坠,突然间,他一把将密报掷进了熊熊燃烧的炭火盆中。火焰腾跃而起,就在这一刻,李承稷惊讶地发现,那吊坠的内侧竟隐藏着极其精细的雕刻——那是《兰亭序》中“群贤毕至”四个字的微雕艺术。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炭火盆中尚未完全燃烧的纸屑,竟缓缓汇聚成了一幅骊山温泉的奇异图景。

“陛下,突厥的使臣请求觐见。”营帐之外,亲卫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李世民站起身来的瞬间,腰间的玉佩突然迸裂开来,半枚雕刻着狼头的玉珏掉落在了地上。李承稷连忙俯身去捡,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玉珏夹层中的惊人秘密——一具婴孩的干尸蜷缩其中,而那婴孩的后颈上,竟赫然烙印着一个“昭”字。

子夜时分,李承稷借着皎洁月光,悄然攀上了骊山北麓的鹰嘴崖巅。他怀中紧揣着那份滚烫的血诏,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来到了一处被茂密藤蔓遮掩的神秘洞穴前。当他小心翼翼地用青铜匣接住自岩壁滴落的清泉时,平静的水面上竟突然浮现出了一幅画面:李渊与突厥可汗正举杯对酌,而那可汗手中把玩的,赫然便是李承稷在安市城意外所得的狼牙箭头。

“原来,一切的秘密都隐藏于此。”一个清冷的声音自洞顶悠然响起,那是林月见。她轻扬手中金步摇,瞬间化作一把精巧的钥匙,轻轻插入岩缝之中。刹那间,整座山体仿佛被唤醒,发出阵阵龙吟般的轰鸣。随着地宫的甬道缓缓开启,一幅幅壁画映入眼帘,其中一幅尤为触目惊心——李渊亲手将双生巫女苏眉推入滚烫的温泉之中,李承稷见状,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而在壁画的一角,工匠留下的题记默默诉说着这段历史的真相,这幅画竟完成于武德九年。

“快看箭袋!”林月见突然一声惊呼,指向了李承稷。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怀中的狼牙挂坠竟开始缓缓融化,银色的液体顺着箭簇的纹路渗入石壁之中,仿佛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驱使着。随着银液的渗透,石壁上逐渐显露出了一幅画像,那竟是李世民婴儿时期的模样。而更令人惊奇的是,婴孩的胸口竟盘踞着一条由《兰亭序》字迹巧妙构成的赤链蛇,宛如天成,令人叹为观止。

在地宫幽邃之处,传来机械装置缓缓运转的沉闷声响,紧接着,九条青铜铸就的锁链自地底猛然涌出,紧紧缠绕住了李承稷的身躯。这些锁链之上,密密麻麻镌刻着贞观年间的一场场战役日期,而在那最末一条锁链的尽头,悬挂着半枚沾染着鲜血的银锁,它与他怀中紧握的另一半银锁完美契合,仿佛命运的枷锁。

“次子弑兄,武氏篡唐。”这合而为一的银锁,在摇曳的火光中映射出令人心悸的预言。与此同时,李承稷身上的伤口突然迸发出黑色的血液,这些血珠在空中凝结,幻化出《帝范》中的篇章,最终定格在“以古为镜”之“镜”字之上。而镜中映现的,竟是李渊手执玉玺,狠厉刺向李建成的惊心一幕。

地宫开始震颤,崩塌在即,李承稷紧握那沾满血迹的诏书,毅然跃入了汹涌的暗河之中。在身体急速坠落的瞬间,他瞥见河底沉睡着二十八具石棺,棺盖之上,以朱砂赫然书写着贞观十九年九月的日期,那正是他截获血诏、揭开宫廷秘辛的那一天。